贾瑛看着那被泥土渐渐覆盖的缤纷,心中一动,开口道:“哥哥我…有首诗,倒是应景。”
“哦?”林黛玉抬起眼,带着好奇。
贾瑛清了清嗓子,目光投向远处澄澈的秋空,声音低沉而舒缓: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他顿了顿,看着林黛玉若有所思的眼眸,温声道:“你看,这花儿落了,看似零落成泥,实则并非无情。它们融入泥土,滋养着树根,待到来年春暖,枝头绽放的新花,必有今日落红的一份功劳。今年的凋零,正是为了明年更绚烂的盛放。何必…如此伤怀呢?”
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彩,如同星子落入深潭。她品味着“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意境,那份豁达与生机让她心头微震。然而,那份属于诗人的敏感与执着又悄然浮起。她轻轻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缥缈的轻愁:
“三哥哥说的道理,妹妹明白。只是…明春枝头再开的花儿,终究不是今日飘落的这一朵了。逝去的…终究是逝去了。” 她指尖无意识地捻起一片落在裙角的、边缘已微微卷曲的枫叶,目光中带着对“唯一性”的感伤。
贾瑛看着她低垂的眼睫,那抹轻愁如同薄雾般萦绕不散。他忽然咧嘴一笑,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变戏法似的从宽大的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琉璃罐子。罐子里是几颗晶莹剔透、如同宝石般璀璨的糖果,红的像玛瑙,绿的似翡翠,黄的若琥珀,在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彩。
“喏,尝尝这个!”他不由分说地打开罐子,捻起一颗粉色的、如同樱花般的糖果,趁林黛玉还没反应过来,飞快地塞进了她微张的小嘴里!动作快得如同偷袭。
“唔!”林黛玉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清甜馥郁的果香瞬间在舌尖炸开!酸甜交织,带着玫瑰与蜜桃的芬芳,瞬间盈满了整个口腔。那新奇美妙的滋味让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竟忘了嗔怪。
贾瑛自己也丢了一颗淡黄色的橘子味糖果进嘴,一边嚼得咯嘣响,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她:“好吃吧?哥哥我自己熬的糖浆,加了新鲜果汁,外面可买不着!”
林黛玉含着那颗在舌尖缓缓融化的糖果,感受着那丝丝缕缕沁入心脾的清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甜味仿佛有魔力,驱散了她心头盘桓的那点轻愁。
贾瑛看着她满足又新奇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豁达:“这就对喽!你看这糖,再漂亮,再美味,最终还不是融化在舌尖,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摊开手,掌心空空如也,“可它留下的那股子甜味,那股子让人开心的劲儿,是不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过?是不是让人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他蹲下身,目光与林黛玉平视,指着坑中已被薄土覆盖的花瓣,声音变得温柔而坚定:
“花儿也是一样。它开过,艳过,把最美的颜色、最醉人的芬芳,都留给了看过它的人,留在了你的眼睛里、你的心里。” 他的目光深深望进林黛玉那双笼着烟雨的眸子里,“就算它最后零落成泥,归于尘土,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它曾经那么美地存在过,在你心里留下了印记,这就够了!它的生命,在你记得它美丽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圆满的,是有意义的。”
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温暖的泉水,瞬间涤荡了林黛玉心中积郁多年的那份对“逝去”的执念与哀伤!她怔怔地看着贾瑛,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豁达与理解,只觉得心中某个沉重的、冰封的角落,咔嚓一声,碎裂开来,涌入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光亮!
是啊…她执着于花的凋零,执着于美好事物的易逝,却忘了它们曾经绽放时带来的那份纯粹的喜悦与感动!那份美,是真实的,是永恒的,早已镌刻在记忆深处,滋养着她的灵魂,又怎会因为形体的消逝而真正失去?
贾瑛看着她眼中那层薄雾散去,露出清澈见底的明澈,心中也满是欣慰。他话锋一转,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指着她手中的花锄:“再说了,妹妹今日葬花,是不忍心看它们零落污浊,想给它们一个干净的去处。这份心性,这份对美好的珍重与怜惜,干净纯粹得像水晶一样!倒实在让哥哥我…钦佩得很!” 他竖起大拇指,眼神真诚。
这番话,如同温暖的泉水,缓缓注入林黛玉的心田。长久以来,府中上下,虽无人敢当面说什么,但背地里,对她这“葬花”的癖好,多视为怪诞不经,甚至有人私下嘲笑她“痴病又犯了”。从未有人像他这般,不仅不觉得怪,反而看得如此透彻,如此理解她心中那份对美好易逝的痛惜与对洁净归宿的执着!这份心意相通的理解与毫无保留的认同,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弦颤动,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与柔软瞬间溢满了胸腔。
她怔怔地看着贾瑛,阳光落在他含笑的眉眼上,温暖而明亮。身体里因他精心调养而日渐充盈的活力,心头因他存在而驱散的阴霾与孤寂…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掠过脑海。想起初入贾府时的战战兢兢,想起无数个孤枕难眠、以泪洗面的长夜,想起受了委屈只能独自咽下的酸楚…再看看眼前这个嬉皮笑脸、却为她撑起一片晴空的男人,林黛玉只觉得恍如隔世,心头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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