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束下，齐岳的脸比程默记忆中更加憔悴。探险服换成了沾满油污的工装，右臂上缠着渗血的绷带。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闪烁着程默熟悉的不屈光芒。
"你...怎么在这里？"程默靠着金属门滑坐在地，鼻血仍在流淌，"这是现实世界还是另一个模拟层？"
齐岳递来一块脏布："压住鼻子。至于你的问题..."他苦笑着环顾四周，"谁知道呢？但根据我的研究，这可能是最接近'真实'的一层了。"
程默这才看清他们所在的地方——一个圆形金属舱室，墙壁上挂满显示屏和过时的控制面板。中央是个类似核磁共振仪的装置，但内部结构更加复杂，闪烁着诡异的蓝光。角落里堆着速食食品包装和能量饮料罐，显然有人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欢迎来到'乌龟壳'。"齐岳拉过程默的手按在墙面上。金属瞬间变得透明，露出外面令人窒息的景象——新地平线大楼的B3层实际上悬浮在虚无中，下方是无尽的数据流漩涡，上方则是破碎的城市影像，像被撕毁的电影胶片般定格在灾难瞬间。
"这是..."
"2045年6月18日上午8点17分。"齐岳的声音沉重，"第一枚核弹击中城市的瞬间。你的世界，程默，从那一刻起就不复存在了。"
程默的膝盖发软。那些记忆碎片突然串联起来——刺眼的闪光，冲击波震碎玻璃的轰鸣，然后是漫长的黑暗。他曾在梦境中反复经历这一刻，却总是被强制唤醒。
"那我现在是什么？"程默的声音嘶哑，"一个鬼魂？"
"是也不是。"齐岳引导他看向中央装置，"这是量子意识稳定器，Dr.程——原版的你——设计的最后避难所。当轰炸开始时，它自动捕获了方圆五公里内的人类脑电波，将意识上传到《界域》架构中。"
墙上的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段监控录像：穿着白大褂的Dr.程正在调整设备，突然警报大作。画面中的他抬头看向窗外，白光淹没一切前最后一刻，他按下了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
"《界域》从来不是游戏。"齐岳调出另一段数据，"它是方舟，承载着十万人的意识。问题是..."他指向一段代码，"系统被设计了防火墙，防止你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新地平线就是这个防火墙的人格化体现。"
程默的大脑处理着这些信息。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林诗雨——或者说系统监管者——的任务就是确保这个巨大的谎言不被揭穿。而他，因为某种原因，开始看穿这个谎言。
"为什么我能记住？为什么我能看到代码？"
齐岳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你不是纯粹的'幸存者意识'。当Dr.程按下那个按钮时，他的意识正好与我的世界量子纠缠。"他调出一组脑波对比图，"你是两个世界的混合体，程默。一个既属于这里，又属于我们那边的异数。"
金属门突然剧烈震动。监管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再是林诗雨的声线，而是纯粹的电子音："隔离协议启动。异常意识体将被清除。"
"她突破第一道防线了。"齐岳快速操作控制台，"没时间解释全部了。这个装置——"他指向中央的机器，"是Dr.程留下的逃生舱。它能将你的完整意识传输到我的世界。但只有你能启动它，需要生物识别和意识密码。"
程默看向透明墙外。监管者已经变形——林诗雨的人类外壳融化，露出里面由黑色数据流组成的核心形态。它正在暴力破解门禁系统，每次攻击都让舱室剧烈摇晃。
"如果我走，你会怎样？"程默转向齐岳。
对方笑了："我？我早该死了。你看到的我只是量子回声，是原版齐岳留在两个世界间的印记。"他展示自己的手臂——在特定角度下呈现半透明，"我的任务就是找到像你这样的混合体，帮助你们逃脱。"
程默突然明白了一切。那些"记忆清除"不是惩罚，而是治疗——每次他发现真相，系统就会尝试修复他这个"错误"。而齐岳一直在游戏世界里等待机会接触他。
"还有其他人吗？像我这样的？"
"曾经有。"齐岳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你是最后一个。"
监管者突破了第一道门。警报声刺耳，红光充斥舱室。齐岳将程默推向中央装置："决定时间。走，或者留下战斗。但如果你留下，可能永远没机会了。"
程默看向控制台。启动序列需要意识密码——一段只有原版Dr.程知道的信息。他闭眼搜寻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突然抓住一个画面：
哈佛大学图书馆。年轻的Dr.程和林诗雨熬夜调试代码。她睡着后，他在她手背上画了个笑脸，下面写着"别放弃"。
"密码是'DontGiveUp'，全部连写，首字母大写。"程默睁开眼睛。
齐岳惊讶地挑眉："你怎么..."
"我记得。"程默按下生物识别板，输入密码。机器轰鸣启动，蓝光变成刺眼的白。他转向齐岳："但我不能走。"
"什么？"
监管者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黑色数据流如潮水般涌入舱室。程默站到控制台前，手指在虚空中快速舞动——他正在改写本地代码。
"我是个程序员，记得吗？"程默的眼中反射着流动的数据，"如果这是个系统，就有漏洞。如果有漏洞..."他露出疯狂的笑容，"就能黑进去。"
监管者扑来的瞬间，程默完成了最后一行代码。世界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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