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的火雨还在下。
南天门的汉白玉栏杆被烧得发烫,守将手掌贴上去时烫得缩了缩,却又立刻按了回去——掌心那点金红的火雨还在亮,像颗烧不化的星星。
他望着火雨里忽远忽近的方寸山方向,长戟尖在地上划出半道弧,最终"当啷"一声重重顿住,戟头朝下,枪缨垂成温顺的穗子。
天机阁废墟里的动静比火雨更响。
"咔嚓——"
半截断梁砸在焦土上,扬起的尘烟里,裹着金箔的玉简"嗡"地一颤,金光照亮了孙小朵发梢的火星。
她踩在断柱上,金焰莲枪斜指天空,发尾的猴毛束带被火风吹得猎猎作响:"萧逸!
韦阳!
看那——"
话音未落,金光里突然窜出道赤芒。
那是支燃烧的金笔,笔锋滴着熔金,竟逆着火雨方向,直朝方寸山巅的菩提祖师飞去。
"老神仙收笔呢?"孙小朵歪头,发顶的呆毛被心火映得发亮。
她脚尖在断柱上一点,整个人如离弦的箭射向金笔。
风灌进她的袖口,带起一串清脆的铜铃响——那是前几日她偷摘的广寒宫桂子串的,"叮铃"声混着火雨落在萧逸耳里,他刚喊出半句"小朵小心",就见那道红影已经攥住了金笔。
菩提祖师的青衫被山风吹得翻卷。
他原本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住,眼尾的皱纹里浮起笑意。
金笔在孙小朵掌心剧烈震颤,笔杆上的金血不再是锁链,倒像被烫疼的蛇信子,"嘶嘶"吐着火星。
"这笔认老骨头认了九千年。"他望着孙小朵攥笔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今倒抢得比猴儿偷桃还利索。"
"谁让它往您那儿飞?"孙小朵咧嘴笑,金焰莲在胸口绽开,她反手就把金笔往莲心里插。
笔锋刚触及花瓣,整支笔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笔杆上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脸——有垂髫小儿、白发老者、披甲神将,个个眼眶里淌着黑血,嘴张得能塞进拳头。
萧逸的指尖泛起青光,那是他运起天机诀的征兆。
他快步走到孙小朵身侧,望着笔杆上的虚影沉声道:"这是规魂。
历代被天规选中的执笔者,魂魄都被锁在笔里当燃料。"他伸手碰了碰笔杆,虚影突然抓住他的指尖,疼得他倒抽冷气,"它在求生......但它早该死了。"
"求生?"孙小朵的金瞳里腾起更盛的火焰,"当年它锁我爹的自由,锁您的清修,锁那么多想抬头看天的人——"她低头盯着莲心里的金笔,声音突然放软,像在哄一只炸毛的小猴儿,"现在倒知道疼了?"
心火"轰"地暴涨三尺。
金笔在莲心里剧烈挣扎,笔杆上的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却被火焰烧得越来越淡。
熔金从笔杆滴落,在空中凝成金色的文字,被风一卷,散向三界:"第一条:天规由心,不由天。"
"好!"韦阳在下方握拳喝彩。
他的护心镜被火雨烤得发烫,却笑得露出白牙,"小朵这字儿比我写的桃符还痛快!"
方寸山巅突然响起清越的笑声。
菩提祖师摸出枚铜令,"退笔"二字在掌心泛着青灰。
他将铜令轻轻放在石台上,又抬手按住腕间的莲纹烙印——那是九千年执笔者的印记,此刻正泛着诡谲的幽蓝。
"该还的,总要还。"他轻声说,指尖燃起与孙小朵同色的心火。
烙印被剜出的瞬间化作黑烟,"吱呀"尖叫着要往云里钻,却被道半透明的身影截住。
那是个白须老者,腰间挂着半块守火令,正是天机阁最后残存的器灵:"九千年了,你终于肯放。"
黑烟在老者手中碎成星子,天地间突然响起一声钟鸣。
那声音沉得像压了九座昆仑山,却又清得能照见人心——是初代执笔者立誓时的回响,终于散了。
"小朵!"萧逸突然拽住孙小朵的胳膊往旁一躲。
三尖两刃刀的寒光擦着她发梢劈下,在焦土上砍出半人深的沟壑。
二郎神踩着被火雨烧红的祥云落下,甲胄上还沾着南天门的霜,眉心竖瞳缩成细线:"玉帝有旨,收编心火。"
孙小朵揉着被拽疼的胳膊抬头,突然乐了:"您这刀鞘上的冰碴儿还没化呢,急得连法术都顾不上使?"她歪头看萧逸,"他是不是和您上次赌棋输了时一个表情?"
萧逸没接话。
他挡在孙小朵身前,目光扫过二郎神腰间的天规令符:"真君可知,您要杀的不是篡规者?"他指了指天空飘散的金文字,"是第一个敢让三界自己选规矩的人。"
韦阳蹭到二郎神另一侧,把怀里碎成八瓣的心灯递过去。
灯油还在烧,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我师父被压五行山时,说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您母亲......"他挠了挠头,"瑶姬上神临终前,是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
二郎神的天眼突然剧痛。
记忆如潮水涌来——母亲躺在桃树下,血把白衣染成红梅,却还在笑:"小戬,规则若不能护人,便不配叫规则。"他望着韦阳手里的碎灯,又望向孙小朵身后飘着的"天规由心",三尖两刃刀"当啷"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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