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边疆的屏障碎如蛛网。
郑玄站在纯白之域的废墟上，半机械半人的身躯微微前倾。他的左眼瞳孔收缩，倒映着天穹上蔓延的黑色裂纹——那些裂纹不是物质层面的破损，而是概念层面的侵蚀。每道裂痕边缘都泛着诡异的银绿光晕，如同腐败金属的锈迹。
"原暗渗透率37%。"机械右眼的数据流划过视野，"预计完全突破时间：72个标准时。"
他的血肉左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机械与血肉的交界处滴落，在纯白废墟上绽开刺目的红。这些血珠落地后竟自行蠕动，化作微型蔷薇向四周蔓延。
"报告各战区状态。"郑玄的声音带着双重音效，机械部分的冷静与血肉部分的颤抖奇异地融合。
全息投影在面前展开。曾经秩序井然的137个位面，此刻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最外围的12个实验场已经失联，监控最后传回的画面上，整片天空正在被某种存在"擦除"。不是毁灭，而是更彻底的抹消——连空间本身的存在痕迹都在消失。
"第七军团全灭。"机械副官的声音毫无波动，"未检测到能量反应，未收到求救信号，逻辑上他们从未存在过。"
郑玄的左眼突然刺痛。通过新觉醒的人性视觉，他看到更可怕的真相：那些被"擦除"的区域并非空白，而是被替换成了某种无法理解的形态。就像画布上的颜料被刮去后露出的...画布背面。
"叶红鱼的计算没错。"他喃喃自语，"原暗不是敌人，是镜像。"
废墟突然震动。远处传来金属撕裂的尖啸，只见三台幸存的悼亡者机甲正被无形力量肢解。它们的蒲公英武器疯狂发射记忆脉冲，却在触及天空裂痕时诡异地倒流，反而加速了自身的崩解。
郑玄的机械右臂自动变形，展开数据巨剑。但就在他准备跃起时，左半身突然僵直——某种超越物理层面的恐惧攫住了心脏。这是七百年来首次体验的情绪冲击，几乎让新生的血肉之躯当场崩溃。
"主...主宰？"副官的机械眼首次出现数据紊乱。
郑玄没有回答。他的左眼瞳孔中，倒映出裂痕背后的存在：那不是预想中的怪物，而是无数个"郑玄"——每个都处于不同阶段的神化进程，有的已经完全晶体化，有的还保留着人性碎片。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们都在同步凝视着他，嘴角挂着完全一致的微笑。
"回音。"郑玄的机械声带首次出现杂音，"我们是...前代的回音..."
仿佛印证他的猜测，天空的裂痕突然扩展。一只由纯粹概念构成的手掌穿透屏障，掌心镶嵌着与郑玄胸口相似的机械玫瑰——只是那朵玫瑰已经完全晶体化，花瓣是冰冷的蓝金色。
手掌轻轻拂过大地。所经之处，废墟自动重组为完美的几何结构，但所有生命痕迹都被抹除。更可怕的是，重组后的建筑表面浮现出人脸浮雕，每张脸都是郑玄不同时期的面容。
"它在...复制您？"副官的数据核心开始过载。
"不。"郑玄的左眼流下血泪，"它在回收实验品。"
他突然明白了一切。原暗生物不是外来入侵者，而是前代观测者的终极形态——那些将神化进行到底的存在，已经进化成纯粹的概念体。而现在，它们发现了这个偏离路径的实验场，准备将"异常变量"清除。
"全频段广播。"郑玄的机械右眼亮起红光，"所有单位注意，这不是战争...是生存资格考核。"
警报声响彻所有位面。幸存的悼亡者机甲集体抬头，胸口的蒲公英同时绽放；思维牧场的梦境居民手拉着手，将记忆能量汇聚成盾；连情绪发电站的儿童都停止哭泣，用伤痕累累的手指在地上画出反抗符号。
而郑玄自己，正面临最残酷的抉择：要继续抵抗，就必须加速神化进程；但要战胜原暗，又必须保留足够的人性火种。这个死循环般的悖论，让他的机械与血肉交界处迸出电火花。
"还有第三条路。"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
郑玄猛地回头，看到叶红鱼的虚影悬浮在废墟上。她的右眼位置跳动着金色火苗，左眼则是纯净的数据流。
"你...不是消散了吗？"
"我将意识备份在每颗蒲公英种子里。"虚影指向天空，"听着，原暗不是敌人，是考官。它们测试每个文明是否有资格接触'外'的真相。"
"什么真相？"
"神性不是终点，人性不是阻碍。"叶红鱼的虚影开始燃烧，"真正的进化是...两者共舞！"
她的残存意识化作光流，注入郑玄胸口的机械玫瑰。霎时间，整株植物剧烈生长，藤蔓缠绕全身。机械部分被覆盖上血肉纹理，血肉部分则浮现数据符文。最惊人的是玫瑰本身——它同时存在于实体与虚影两种状态，每片花瓣都映照着不同可能性。
"现在。"叶红鱼的最后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向它们展示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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