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未及破晓,西岭的雾色还浸在墨里,沈烬已立在骡车旁。
她换了身靛青粗布商妇裙,鬓边斜插的银簪压着半方褪色的茶商腰牌——那是楚昭昨夜命暗卫从影蛇线人处截来的。
"王妃。"楚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同样换了身玄色短打,发间束着同色布带,腰间原本的玉牌换成了块磨旧的铜秤砣,倒真像个走南闯北的货郎。
他抬手替她理了理被晨雾打湿的鬓角,指腹触到她耳后那道淡红的反噬痕时顿了顿,"瘴气最伤阴火,药丸含在舌下,半柱香换一次。"
沈烬垂眸应了,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暗袋。
那里除了地图,还躺着避火珠,此刻正贴着她的小腹微微发烫,像团被捂住的余烬。
她望着不远处的马车,南宫烬仍昏迷着,被白璃用薄被裹成个茧,只露出苍白的脸——出发前她特意检查过他腕间的红绳,编结的手法还是她十二岁那年偷学的,绳结里塞着半块她当年偷藏的桂花糖,早硬得硌牙了。
"走。"楚昭拍了拍她手背,声音里带着惯常的冷静,可指腹却悄悄碾过她掌心的薄茧。
沈烬知道,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当年在御书房,他第一次握她的手替她挡刺客时,也是这样。
商队刚入西岭山脚,草药郎中便勒住骡车。
他四十来岁,眼角有道刀疤,此刻正盯着四周翻涌的青雾直擦汗:"王妃,这里的瘴气混了蛇涎草汁,普通避瘴丹不管用。"他从药箱里摸出个青瓷瓶,倒出七颗黑黢黢的药丸,"这是用雪山顶上的冰蚕蜕熬的,含一颗能撑半时辰。"
沈烬接过药丸时,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突然想起南宫烬昏迷前说的"他们会听见"。
她喉间发紧,将药丸塞进楚昭掌心两颗,余下的分给白璃和车夫,最后自己含了一颗。
苦涩立刻漫开,她皱眉时,眼角余光瞥见楚昭正将药丸小心收进贴身衣襟,分明自己也需要,却偏要留着给她。
绕过三道山梁,破庙的飞檐终于从雾里浮出来。
白璃最先跳下车,她穿了身灰布丫头裙,发辫用草绳扎着,此刻正踮脚扒着庙门残损的木棂张望:"里面没动静。"
庙内积了半尺厚的青苔,沈烬刚跨进去,便听见白璃的惊呼。
她转头时,正看见那丫头蹲在供桌旁,指尖颤抖着拂去碑上的浮尘——青石板上刻着条盘绕的蛇,蛇头吞着颗滴血的珠子,正是密函里影蛇的图腾。
碑身背面的刻字被磨得有些模糊,白璃用指甲刮去青苔,声音发颤:"以毒养魂...以魂控人..."
"和阿烬体内的血藤蛊一样。"沈烬脱口而出。
她蹲下身,指尖抚过"控人"二字,想起那日替南宫烬逼毒时,他明明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不肯哼一声,直到她触到他后颈的蛊斑,他突然抓住她手腕,眼尾泛红地说"他们会听见"——原来不是疼得说胡话,是真有什么在监视。
"走。"楚昭突然攥住她胳膊。
他望着庙外渐浓的雾色,眉峰紧拧,"瘴气要起了。"
神秘剑客不知何时出现在庙门口。
他穿月白短打,腰间悬着柄无鞘的铁剑,剑身上还沾着些暗褐色的汁液,像是刚斩过带毒的藤蔓。"跟我来。"他只说了四个字,转身便往庙后走。
沈烬注意到他经过白璃身边时,目光在她颈间的银锁上多停了一瞬——那是前朝皇室的纹样,白璃从小到大从未离身。
毒林比想象中更险。
雾里飘着腐叶的腥气,脚底下的藤蔓会突然缠住脚踝,沈烬好几次险些摔倒,都被楚昭及时捞进怀里。
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粗布衣裳撞着她后背,一下比一下急——不是害怕,是警惕。
直到神秘剑客停在面山壁前,用剑鞘敲了敲第三块凸起的岩石,山壁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黑黢黢的山洞。
"机关。"楚昭的声音压得极低。
他摸出火折子晃了晃,昏黄的光里,洞顶垂着碗口粗的藤条,每根藤条上都挂着拇指大的铜铃,风掠过的瞬间,几枚铜铃轻轻晃动,发出细不可闻的"叮"声——那是触发陷阱的信号。
沈烬的掌心突然发烫。
避火珠在暗袋里烧得厉害,她知道这是烬火在感应热源。
她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出一片暗红的光影:左侧三步有团灼热的小点,应该是机关的触发枢纽;正前方五步的地面泛着冷白,是淬了毒的尖刺;而右侧...她猛地拽住楚昭的胳膊往旁一躲,头顶立刻"唰"地飞过一排细如牛毛的毒针,扎在身后的石壁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这不是普通的毒窟。"楚昭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指尖划过洞壁上的刻痕——那是深浅不一的刀伤,像是有人用指甲硬抠出来的,"是训练毒士的基地。"他转头看向沈烬,目光里的冷硬褪了些,"当年我母妃的医官说,她中毒后总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现在想来,怕是被下了控魂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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