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城南集市的青石板上已聚起层层人潮。
沈烬掀开车帘的刹那,混着焦糊味的喧哗撞进鼻尖——那是焚烧纸页的气味,夹杂着粗哑的喊叫声:“烧了这劳什子户籍!凭什么活着要被官府管着?”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烬火在血脉里翻涌。
昨日东宫偏殿那盏长明灯的幽蓝火光还在眼前晃,此刻再看人群中央那道青衫身影,宽袖下若隐若现的玄色暗纹,与地窟里黑袍碎片的金线龙纹竟有三分相似。
“世间秩序皆是枷锁!”青衫书生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刃,穿透吵嚷直刺人心,“你们年年纳粮,可灾年时官仓的米喂了蛀虫;你们守着礼法,可权贵杀人不过赔几贯铜钱——这规矩,护过你们吗?”
人群中有人举着火把冲上前,户籍文书在火中蜷成黑蝶。
沈烬看见卖炊饼的王婶攥着烧了半页的地契,眼眶通红:“我男人修河坝累死那年,官府连口薄棺都没给......”
“阿烬。”楚昭的手覆上她手背,掌心的温度压着她即将失控的烬火,“先稳住百姓。”他玄色大氅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扫过人群时已没了昨夜的冷硬,添了几分沉肃,“我去寻那书生的破绽。”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破入人群。
正义侠女的青锋剑挑开书生手中“天命所归”的旗子,剑尖直指他咽喉:“满口歪理!你可知煽动民乱是诛九族的罪?”
书生退后半步,广袖拂过剑身发出轻响。
他抬头时,沈烬看清他眼尾那颗朱砂痣——与三日前在城西破庙见过的算命先生,痣的位置分毫不差。
“侠女可知,”书生笑了,声音里浸着寒,“当年沈家满门被屠时,你们这些江湖义士在何处?当楚昭的禁军血洗流民村时,你们的剑又斩过几个恶人?”
人群突然静了。
沈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竟知道沈家旧事!
喉间腥甜翻涌,她死死咬着舌尖,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让百姓更乱。
正义侠女的剑穗晃了晃,剑尖微偏:“你......你血口喷人!”
“我喷的是真话。”书生退到人群边缘,手指向楚昭的方向,“这位穿玄色大氅的公子,不妨说说看——楚国的天,当真干净吗?”
几个百姓转头望向楚昭,目光里多了几分狐疑。
沈烬看见卖菜的张老汉攥着烧剩的户籍,浑浊的眼睛亮得吓人:“公子,你说句话啊!”
楚昭往前走了半步,玄色大氅在晨风中展开如翼:“张某人上月替老父求药,是张老汉赊了三斗米;李婶的儿子病了,是王屠户连夜送了半扇猪肉。”他声音沉得像古钟,“这人间的暖,从来不在官府的文书里,在你们彼此的手心里。”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抽噎。
王婶抹了把脸,弯腰捡起半张未烧尽的户籍:“我家那口子要是活着,肯定要骂我糊涂。”
书生的脸色变了。
他突然甩袖,三枚透骨钉破空而来!
沈烬的烬火“腾”地窜起,赤金火焰裹住透骨钉熔成铁水。
待她再抬头,青衫已没入巷口的晨雾,只余一句尾音:“等着吧,双生劫现世之日,便是旧秩序崩塌之时......”
“追!”正义侠女提剑要冲,被沈烬拦住。
她望着巷口飘起的半片青衫衣角,喉间的腥甜终于漫开,用帕子掩嘴时,帕子上洇开点点血珠——诅咒又提前反噬了。
“去太医院。”楚昭的声音发紧,指尖扣住她腕间银铃,“我让暗卫跟着那书生。”
暗卫的身影如夜枭掠过房檐。
未时三刻,换了青衫的楚昭站在城西“清风楼”前,楼前木牌上“寒门夜课”四个墨字还带着新漆味。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牌——这是出宫前沈烬塞给他的,说是能混过楼前的守卫。
而此时的沈烬,正蹲在街角的茶摊前,鬓边别着朵廉价的绢花。
她望着清风楼二层窗纸上晃动的人影,听见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各位可知,当今天子的龙袍里,缝着前朝皇室的血脉......”
她的指节捏得发白。
茶盏里的水纹晃了晃,倒映出楼上那道青衫身影——蛊惑书生正端着茶盏,目光扫过楼下每一张脸。
沈烬摸了摸袖中淬了冰魄粉的银针。
她知道,今夜的清风楼,将掀开这场阴谋的另一重帷幕。
沈烬的粗布裙角扫过青石板上的茶渍,鬓边绢花被穿堂风掀起半片。
她混在清风楼二层的看客里,指甲掐进掌心的老茧——那是当年握剑练烬火时磨出的,此刻正随着楼中此起彼伏的“请先生解惑”声突突发疼。
“灵脉共鸣之法,乃引天地气入体,”青衫书生站在木台后,广袖扫过案上摆着的青铜灯盏,“诸位可曾觉得,种地时总比旁人累三分?挑水时胳膊像灌了铅?那是你们的灵脉被世俗规矩压得喘不过气!”他指尖点在灯芯上,火苗突然窜高三寸,映得他眼尾朱砂痣妖异如血,“此法能让你们体内生出这样的火,烧断所有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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