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道了谢，走进灯火通明的行政楼大厅。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模糊的身影，空旷的回廊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显得格外孤单。两侧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奖状、锦旗和大幅的优秀学生照片，照片下的简介无不写着令人咋舌的竞赛成绩和录取名校的名字。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找到教务处，敲了敲门。
“进。”一个略显刻板的声音传来。
推门进去，办公室宽敞明亮，空调送出凉风。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他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件，正是林墨在青石县公开课的相关简报。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瞬间将林墨从头到脚“解剖”了一遍。
他就是星海中学的教导主任，刘振涛。
“林墨老师？”刘振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距离感。他没有起身，也没有握手的意思，只是用钢笔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吧。”
林墨依言坐下，将行李放在脚边。
刘振涛放下钢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透过镜片，带着一种评估货物般的冷静：“欢迎来到星海中学。你的情况，市教育局和我们学校都了解了。”他拿起那份简报，轻轻点了点，“在青石县搞的那一套……‘心灯’、‘寰宇忧乐’……很有想法，也很……大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林墨的反应，然后继续说道：“星海中学，是全市乃至全省的教育标杆。我们的学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我们的老师，是精挑细选的专业精英；我们的目标，是向顶尖高校输送最优质的人才。这里的一切，都讲求规范、高效、成绩！”
他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目光如炬地盯着林墨：“市教育局安排的这次特殊考察公开课，对象是高二（三）班，全市理科实验班，下周一下午第一节。课题是……《赤壁赋》。时间，只有四十五分钟。”
“林老师，”刘振涛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充满压迫感，“我希望你明白，这里不是青山坳，更不是让你搞‘讲故事’、‘画图画’、‘看地球仪’的地方！星海中学的课堂，容不得半点花哨和水分！要的是扎扎实实的知识点，要的是直击高考考点的精准训练，要的是让学生能在千军万马中杀出血路的真本事！”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把你的那些‘奇思妙想’收一收。在这里，实力和分数，才是唯一的通行证。下周一的课，希望你拿出真东西来，别让青石县那边……脸上太难看。你的临时宿舍在教工公寓C栋307，钥匙在门卫那里领。好了，你可以走了。”
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
林墨站起身，拿起行李。他没有因为这番刻意的敲打和贬低而愤怒或退缩，眼神依旧平静，只是在那平静之下，燃烧着比之前更加炽烈的火焰。
“谢谢刘主任提醒。”林墨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我会认真准备。”
他转身，走出这间冰冷而充满压迫感的办公室。走廊的光线似乎更加刺眼。星海中学，这座现代化的教育殿堂，向他敞开的，并非坦途，而是一座更加冰冷、等级森严、以分数为唯一圭臬的竞技场。
而他带来的，是来自山野的星火，是文澜散人的箴言，是点燃“心灯”的信念。
霓虹初上，星海市的夜晚繁华而喧嚣。林墨站在星海中学校门口，回望那灯火通明、如同钢铁堡垒般的校园。
雏凤清鸣，其声已远播至此。
然此间非青石，星海之深，暗礁林立，寒流汹涌。
燎原星火，能否在这片以冰冷分数构筑的钢铁丛林中，点燃属于“心灯”的微光？
《赤壁赋》的战场，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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