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门被推开时带起一串细碎的铜铃响,正午的阳光斜斜切进客栈,把来人身上那件石青色暗纹宫装照得愈发显旧。
领口磨出的毛边沾着些可疑的褐色污渍,发髻上歪斜的赤金步摇却仍在摇晃间坠出泠泠脆响,与她眼底沉沉的青黑形成古怪的对照。
“这位客官里边请——”佟湘玉正用阿楚给的平板电脑刷着《甄嬛传》,抬头瞧见那身打扮当即惊得按住鬓角,“额滴神啊,这衣裳料子,比怡红楼的头牌还讲究咧。”
来人屈膝福了福,动作标准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劳烦掌柜的,给碗热茶。”
阿楚正趴在晏辰膝头数他衬衫上的纽扣,闻言突然弹起来,手指戳着屏幕上刚暂停的画面:“哎嘿,这不是《宫锁心玉》限定皮肤吗?年素言姐姐?”
晏辰伸手勾住她的腰往回带,下巴搁在她肩窝蹭了蹭:“宝贝儿眼神真好,就是不知道她带没带四阿哥的限量版龙袍。”
年素言攥紧了袖口,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听不懂这些奇奇怪怪的词,只觉得这对男女旁若无人的亲昵刺得眼睛生疼。
当年在雍亲王府,她连四阿哥一个正眼都要等上三个月,哪见过这般毫无顾忌的调笑。
“放肆。”她冷声呵斥,指尖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淬毒的银簪,此刻却空空如也。
铁蛋正蹲在房梁上给傻妞递桂花糕,闻言突然笑得直捶柱子:“哎哟喂,这位娘娘口气不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是要选秀呢。”他轻巧地落在地上,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不过您要是想找人宫斗,这儿可只有李大嘴做的黑暗料理能把人送走。”
傻妞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转身给年素言端来茶杯:“姑娘请喝茶,我们这儿没有勾心斗角,只有鸡飞狗跳。”她说话时眼尾微微上挑,仿生皮肤的光泽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年素言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碧螺春,忽然想起刚入雍亲王府时,四阿哥也曾亲手为她沏过茶。
那时他还不是后来那个阴鸷多疑的雍正,她也不是那个为了后位不择手段的年妃。
“我要找的人,”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是能帮我回到过去的人。”
吕秀才从账台后探出头,推了推眼镜:“子曾经曰过,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过去的就像泼出去的水,就算你用涡轮增压泵都收不回来。”
郭芙蓉正趴在桌上涂指甲油,闻言嗤笑一声:“我说秀才,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之乎者也的?人家姑娘明显是有心事,你这文绉绉的谁听得懂。”
她对着阳光晃了晃指甲,“妹子,听姐一句劝,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什么情啊爱啊的,不如指甲油靠谱,至少不会背叛你。”
年素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踩中了痛处。
她猛地站起身,桌上的茶杯被带得晃了晃,滚烫的茶水溅在她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你懂什么!”她厉声喊道,眼眶微微泛红,“你以为我想变成这样吗?若不是为了他,我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那些深埋心底的委屈和不甘像潮水般涌上来,堵得她胸口发闷。
阿楚递过一张纸巾,眨着眼睛说:“姐姐,淡定淡定。多大点事儿啊,天塌下来有晏辰顶着,他顶不住还有铁蛋呢,铁蛋不行还有傻妞,实在不行我们还有WiFi和外卖,哦不,这里没有外卖。”
晏辰搂住阿楚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宝贝儿,你这安慰人的方式,比李大嘴的月饼还硬核。”
阿楚转过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老公。”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个小巧的投影仪,“对了素言姐姐,给你看个好东西。”
白色的光束投在墙上,渐渐显露出画面。那是《宫锁心玉》的片尾,年素言穿着繁复的宫装,独自站在空旷的宫殿里,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深井。
“这是……”年素言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死死地盯着墙上的画面。
“这是你的故事呀。”阿楚嚼着口香糖,含糊不清地说,“你看,你费尽心机帮四阿哥当上皇帝,结果自己却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啧啧啧,这波血亏啊。”
晏辰敲了敲阿楚的脑袋:“宝贝儿,能不能说点人话。”他转向年素言,语气温和了些,“素言姑娘,你的经历我们都知道。你为了爱情放弃了自我,为了权力迷失了方向,到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
年素言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缓缓地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肩膀微微耸动着,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我只是想告诉他,”她哽咽着说,“我后悔了……我不想当什么贵妃,我只想回到刚认识他的时候……”
客栈里安静下来,只有年素言的哭声在回荡。佟湘玉叹了口气,从柜台后走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妹子,别哭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后悔药可吃啊。你看我,当年要是没嫁给老白,说不定现在还在汉中当我的富家小姐呢,可那又怎么样呢?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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