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镇的夜,向来是泼墨般的浓黑里点缀着同福客栈几盏温暖的黄。
今夜却不同。
粘稠的夜色仿佛凝固的油脂,沉甸甸地压在客栈的飞檐翘角上,一丝风都没有,连平日聒噪的夏虫都噤了声。
大堂里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子无端渗入骨髓的阴冷。
阿楚正窝在晏辰怀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他垂落的一缕发丝玩,声音拖得又娇又懒:“晏辰晏辰,你说这鬼天气,是不是连阎王爷都热得不想办公,把冷气全漏咱们这儿了?”
晏辰顺势低头,鼻尖蹭过她光洁的额头,声音带着磁性的笑意:“冷气没觉着,倒是怀里抱着个自带暖宝宝,热得很。”
他指尖调皮地刮过阿楚挺翘的鼻梁:“要不,娘子再撒个娇,给为夫降降温?”
“去你的!”阿楚佯怒,伸手去掐他腰间的软肉,晏辰笑着躲闪,两人闹作一团。
旁边擦桌子的祝无双抿嘴一笑,放下抹布:“放着我来给你们调解调解?”
她作势要上前,被丈夫龙傲天一把揽住腰。
龙傲天操着一口标志性的塑料粤语混搭普通话,下巴微抬,睥睨四方:“调解咩啊?打是亲骂是爱,床头打架床尾和啦!厚礼蟹,我龙傲天宇宙最狂,讲嘅话至啱!”
柜台后噼里啪啦按着计算器的佟湘玉头也不抬,带着浓重的陕西腔调幽幽飘来一句:“展堂,额看今儿这天气,黑得跟锅底似的,八成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额这右眼皮子跳得,跟敲鼓似的。”
白展堂倚在门框边,警惕地扫视着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闻言回头,咧嘴一笑,顺口就溜出一句打油诗:“掌柜的莫慌莫要愁,是福是祸躲不过头。老白在此把门守,管他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统统靠边走!”
他刚摆了个自认潇洒的姿势,后脑勺就被佟湘玉飞来的一个鸡毛掸子轻轻敲了一下。
“少贫嘴!看好大门!敬琪!青柠!青橙!作业写完了没?莫在楼梯上疯跑!”佟湘玉的河东狮吼精准覆盖。
楼上传来白敬琪标志性的少年惊呼:“哗擦!娘!我这就去!”
伴随着吕青柠冷静到近乎刻板的声音:“真相只有一个,敬琪哥刚才在偷看青橙画的小人儿。”
然后是吕青橙奶声奶气的尖叫:“姐——!不许说!”
以及郭芙蓉温柔的劝解:“芙妹在此,孩子们,安静点哦。秀才,你倒是管管?”
吕秀才正捧着一本《礼记》,闻言推了推鼻梁上方,文绉绉道:“Children, please! Remember, a gentleman uses his tongue, not his fists! 子曰……”
被郭芙蓉一个娇嗔的眼神瞪得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连忙改口:“芙妹说得对,安静,安静。”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油光光的脑袋,吸了吸鼻子:“咦?啥味儿?焦中带糊,糊里透腥……不对啊,我锅里炖着鸡汤呢!”
他使劲嗅着,一脸狐疑。
就在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喧闹中,异变陡生!
客栈正中央,那片被擦得锃亮、映照着屋顶横梁的地板,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空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皱,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仿佛布帛撕裂。
紧接着,刺眼的光芒猛地炸开!
不是温暖的黄,也不是皎洁的白,而是无数道令人心悸的、疯狂闪烁的霓虹彩光——妖异的紫、惨烈的绿、浑浊的红、刺目的蓝……它们如同来自深渊的毒蛇,狂乱地扭动、切割着客栈里原本安稳的光线。
“哎呀妈呀!”李大嘴吓得手里的锅铲“哐当”掉在地上。
“哗擦!啥玩意儿?!”白敬琪从楼梯栏杆后探出头。
“额滴神呀!”佟湘玉一把捂住胸口,手里的算盘珠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保护老板老板娘!”铁蛋低沉浑厚的东北腔瞬间响起,他和傻妞如同两道鬼魅般的影子,刹那间已从角落弹射而至,稳稳挡在晏辰和阿楚身前。
两人身体表面流动起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到的能量微光,进入最高警戒状态。
霓虹光芒闪烁的频率达到了顶点,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在那令人头晕目眩的光爆中心,一个极其诡异的身影被强行“吐”了出来。
砰!
身影重重砸在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上,沉闷的声响让所有人心脏都跟着一缩。
光芒倏然收敛,如同退潮。
大堂里恢复了灯火通明,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类似烧焦电线混合劣质香水的刺鼻怪味。
地上趴着的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东西”,正艰难地撑起身体。
他的打扮堪称光怪陆离。
身上是一件破破烂烂、勉强能看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港风的亮片西装,只是颜色早已被污垢和某种暗沉的不明粘液浸染得无法分辨本色。
脖子上歪歪斜斜挂着几条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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