蜢高城西的硝烟尚未散尽,蚀魂之种蛰伏于劫后余生的庆幸之下,一种更沉重、更粘稠的寂静笼罩了苏家祖地深处新铸的玄冰静室。
静室四壁流淌着幽蓝的符文光华,将苏镇岳重铸的冰玉道体映衬得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他盘坐玄冰蒲团之上,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寒潮,一遍遍冲刷着整个蜢高城,尤其在西城那片被“镇岳磐石阵”牢牢封锁的区域反复逡巡。
那无数幸存者体内蛰伏的、散发甜腻气息的暗紫色种子,在玄冰鉴的神识映照下,如同附骨之疽,清晰得令人心悸。苏家秘传的清心丹与辟毒散,只能勉强压制其表相活性,那扎根于生命本源的诡谲污染,如毒蛇般深潜,贪婪汲取着劫后余生带来的短暂“希望”作为养分。一种前所未有的棘手感,如同冰针,刺入他重获新生的道心。
“蚀魂之种…扎根本源…非蛮力可除…”苏镇岳冰封的面容下,神识剧烈翻涌。苏家传承的玄冰之力,冻结、净化外邪无往不利,却对这种由内而外、与宿主生机纠缠的诡毒束手无策。强行剥离,恐伤及无辜者根本,甚至可能刺激种子提前爆发。
就在这冰冷的焦虑几乎要将静室冻结时,一股沛然莫御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骤然降临于苏家祖地上空!
厚重!威严!带着主宰一城生死的磅礴气运!
这股威压并不狂暴,却沉重得让整个苏府所有护卫瞬间心头一紧,如同被无形的巨石压住胸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祖地外围的防御阵法光华无声流转,却在那威压之下微微颤抖,发出低沉的嗡鸣。
苏镇岳猛地睁开双眼,幽蓝的瞳孔中冰芒爆射。无需神识探查,他已知晓来者身份——在蜢高城,能携如此堂皇正大又重如山岳威压者,唯有一人!
他身形未动,静室厚重的玄冰门户却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外,一道身影负手而立。
他并未身着戎装,仅是一袭深青色的常服,样式古朴,毫无纹饰。然而这简单的衣着,却掩不住那股久居上位、执掌乾坤的沉凝气度。面容看上去约莫五十许,两鬓微霜,五官轮廓如同被岁月和风霜打磨过的山岩,刚毅、冷峻,线条分明。尤其是一双眼睛,沉静深邃,如同古井无波,却又仿佛蕴含着洞察一切、掌控一切的力量,目光扫过之处,连空气中弥漫的冰寒灵气都似乎为之凝滞。
蜢高城最高权力象征,城主——秦无涯。
在他身后半步,岳擎山如铁塔般肃立,一身未卸的玄甲还沾染着西城的血腥与尘灰,面甲掀起,露出那张刀劈斧凿般的刚毅脸庞。他眼神锐利如鹰,带着战场未褪的煞气,目光如实质般扫过静室深处,尤其在苏镇岳重铸后那冰玉般的道体上停留了一瞬,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
“苏老。”秦无涯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寂静的祖地深处清晰回荡,仿佛直接敲击在人的神魂之上,“西城之乱,暂得平息。然其中凶险诡谲,远超常理。擎山报于我知,那蚀魂之灾,恐有更深后患。”
他的目光落在苏镇岳身上,沉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苏家玄冰鉴,洞察秋毫。苏老重铸功成,神威更胜往昔。不知对此番异变之根由,可有明见?”
苏镇岳缓缓起身,冰玉道体散发出更凛冽的寒意,与秦无涯那如山如岳的威压无声碰撞、交织。他微微颔首,声音冰冷如玄冰相击:“城主亲至,想必已知端倪。蚀魂黑雾,表象耳。其真正凶险,在于一种诡毒之‘种’,已借劫后之‘幸’,深植于幸存者生命本源之中。此物非邪非魔,乃生灵绝望与污秽所凝之异变,清心辟毒之药,仅能压制其表。若任其滋长,汲取‘希望’为养料,待其怒放之时……恐非蜢高一城之力可挡。”
“种子…本源…”秦无涯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荡开一丝涟漪,随即化为更深的凝重。他身后的岳擎山更是眼神一厉,握紧了腰间的重斧斧柄,显然也通过军阵感应和自身敏锐直觉察觉到了那些幸存者的不妥。
“苏老可有根除之法?”秦无涯追问,语气沉凝。
苏镇岳沉默片刻,冰封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玄冰之力,可封、可净外邪。此‘种’与宿主生机纠缠一体,强行剥离,伤及无辜,或反促其爆发。除非……”他顿了顿,吐出那个名字,“洞彻其源流本质,或可寻得一线生机。”
“凌先生?”秦无涯眼中精光一闪。这个名字,在蜢高最高层,早已与莫测的天威画上等号。黑风坳的异变,苏镇岳的重铸,无不昭示着其手段已非人间之力。
“正是。”苏镇岳颔首,“此‘种’诡谲,非寻常力量可解。凌先生洞察万物本源,或许…是为数不多的希望所在。”
秦无涯负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捻动了一下,仿佛在权衡着某种无形的砝码。片刻,他沉声道:“事关蜢高存续,亿万生灵安危,不容迟疑。烦请苏老代为引荐,秦无涯,欲亲往寒潭幽谷,拜谒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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