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的地面,开始发抖了。
不是黑风岭那种山崩地裂的轰鸣,是更细密、更吓人的震颤——晒谷场的竹席在地上“沙沙”滑动,墙角的陶罐晃得叮当响,连院里的老槐树都在轻轻摇晃,树叶落得满地都是。最让人心慌的是,村东头的古井突然冒泡,井水泛着青黑色的漩涡,打水的木桶放下去,桶底竟沾着细碎的石渣,像是从地底深处卷上来的。
“是地脉动了!”玄诚子脸色煞白,手里的罗盘指针在地上疯狂转圈,针身撞得铜盘“叮叮”响,“归墟煞气顺着黑风岭的地脉流到青石村了!古籍上说‘地脉崩则乾坤乱’,这是要掀翻整个凡境啊!”
他指着村西头的空地,那里的地面已裂开一道手指宽的缝,裂缝中渗出青黑色的煞气,煞气接触到阳光,发出“滋滋”的声响,却顽强地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泥土都变得焦黑,连杂草都枯萎了。“太初圣地传来急讯,东荒的地脉已崩了七处,城池陷进地底,百姓死伤无数!他们派来的地师想用阵法镇脉,结果阵法被煞气反噬,连地师都被拖进地缝了!”
村民们慌了神,有人背着包袱想往山里跑,有人跪在老槐树下磕头,王屠户举着杀猪刀对着地缝乱砍,却砍得煞气冒得更凶,裂缝又宽了几分。“李老!这可咋办啊?地都在抖,咱们往哪儿躲?”王屠户急得满头大汗,刀都握不稳了。
李长生却异常平静。他走到老槐树下,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按在开裂的地面上。震颤从指尖传来,带着规律的节奏,像人的心跳,只是跳得太急太乱。他捡起一块沾着井水的鹅卵石,放在裂缝边,石头竟随着震颤微微跳动,像是在呼应地底的力量。
“地脉喘不过气了。”李长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归墟煞气堵了它的窍,就像人呛了水,总得咳出来才舒坦。”他让阿木去拿些糯米、草木灰和麻绳,又让人把晒谷场的石碾子推到古井边。
“师父,您要干啥?”阿木抱着糯米袋子跑回来,糯米在袋子里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和地面的震颤莫名合拍。
李长生没说话,先往地缝里撒了把糯米。糯米遇煞气,瞬间变得黏结,像胶水般把焦黑的泥土粘在一起,裂缝的扩张速度明显慢了。他又撒上草木灰,灰白色的灰烬覆盖在煞气上,发出淡淡的暖意,青黑色的煞气被压得往下缩。
“跺脚。”李长生突然说,然后抬起脚,对着老槐树的根部轻轻一跺。
“咚!”
闷响透过地面传开,震颤的节奏竟被这一跺打乱,变得缓和了些。老槐树的叶子停止掉落,反而轻轻摇晃,像是在舒气。
玄诚子愣住了:“就……就跺脚?”
“地脉有灵,得顺它的气。”李长生又跺了一脚,这次更用力些,落点正好在古井边缘,“就像给胀气的肚子揉一揉,跺一跺,气顺了就不疼了。”他让村民们都过来,围着老槐树和古井站成圈,“跟着我的节奏,往树根和井边跺,别怕,越齐越好。”
村民们半信半疑,但看着李长生沉稳的样子,还是跟着抬起了脚。王屠户第一个用力跺下,“咚”的一声,震得他脚底板发麻,却见地缝里的煞气猛地往下一缩。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跺,脚步声从杂乱到整齐,“咚咚咚”的声响在村里回荡,竟和地面的震颤渐渐合了拍。
最妙的是,李长生让阿木把麻绳系在石碾子上,几个人推着石碾子在晒谷场转圈。石碾子沉重的身躯压过地面,把震颤的力道一点点压实,碾过的地方,竹席不再滑动,陶罐也不晃了。碾子上沾着的糯米和草木灰,随着滚动撒在地上,形成一道淡淡的白痕,像给地脉系了条腰带。
“加把劲!跟着节奏跺!”李长生的声音混在脚步声里,格外有力。他的每一脚都落在地脉的关键节点上——老槐树的主根处、古井的边缘、晒谷场的石基下,这些地方是青石村地脉最旺的窍穴,跺脚的力道顺着窍穴往下传,像给地脉“顺气”。
地底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不是崩塌的巨响,是像叹息般的释放声。古井里的漩涡渐渐平息,青黑色褪去,井水重新变得清澈;地缝里的煞气被糯米和草木灰彻底压住,裂缝开始缓慢合拢,露出的泥土竟泛着湿润的光泽,不再焦黑。
“不抖了!地不抖了!”村民们停下脚,惊喜地发现地面的震颤消失了,晒谷场的竹席安安稳稳,墙角的陶罐也静悄悄的。老槐树的叶子重新舒展,在阳光下绿得发亮,像是刚喝饱了水。
玄诚子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溜圆。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没有金光闪闪的法宝,就靠几脚跺地、一把糯米、一个石碾子,竟稳住了连仙师都束手无策的地脉动荡。他蹲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听,地底的声音平稳悠长,像沉睡的呼吸,再没有之前的急促。
“这……这就是‘跺脚稳坤定江山’?”玄诚子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古籍里的深意——所谓的“江山”,不在仙庭楼阁,而在这一寸寸踏实的土地,在这一双双踩稳大地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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