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路上,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沈文渊撩开车帘,正看见朱雀大街新开的绸缎庄挂着“售罄”木牌。
他并未多加在意,回到家就直奔内室而去:“夫人可知燕大人竟愿入赘?”
裴淑贞正在对账,闻言算盘“哗啦”散了架。她弯腰捡起翡翠珠子,鬓边金步摇晃得厉害:“当真?这般人物...不如请王媒婆去探探口风?”
“且慢。”沈文渊按住夫人要唤丫鬟的手,“岁岁前日把西郊马场改成了染坊,昨儿又包下三艘南下的货船。这丫头主意大得很,让她自个儿定吧。”
正说着,章嬷嬷喘着气跨进门槛:“大小姐...又去庄子上收丝绸货了!”
老嬷嬷扶着门框顺气,“库房堆得顶梁柱都看不见了,庄头说再收就得往地窖塞。”
裴淑贞拨着算珠的手直发抖:“上月购进蜀锦三百匹,云锦五百匹,杭绸足足两千匹…”她突然抓住丈夫的胳膊,“便是给全京城的新娘子做嫁衣都够了!”
“左右是咱家的银子。”沈文渊倒是想得开,“燕小子既愿入赘,这些绸缎转个圈还是锁在咱们侯府库房里…”话没说完就被夫人瞪得咽了回去。
此刻京郊庄子里,沈嘉岁正盯着账房拨算盘。黄花梨木箱摞得比人还高,各色绸缎从厢房溢到廊下,在秋阳里泛着流水般的光泽。
“东市姚记最后八十匹杭绸巳时三刻送到。”管事抹着汗递上清单,“如今市面寻常生丝已涨到七百文一匹,织金缎更是有价无市。”
沈嘉岁摆摆手打断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缠枝莲纹。
原书中江南丝船这场大火该在重阳节后燃起,届时丝绸价格暴涨。可如今距重阳只剩五日,为何半点风声都没有?
她转身望向库房,阳光透过高窗落在堆积如山的绸缎上,仿佛给这些华美的织物镀了层金边。
若是剧情有变,全部家当可都砸手里了!
沈嘉岁闭了闭眼,掌心沁出冷汗,不敢再往下乱想了。
变故来得比想象中快。
次日五更天,一骑快马撞开城门,驿卒背着的黄旗在晨雾中格外刺目。北地三县昨夜地龙翻身,半个郡县被埋进废墟,朝廷急调五万石粮草赈灾。
这消息传到朱雀大街时,绸缎庄伙计正卸下“新货到店”的牌子。
掌柜扒着门框朝外张望,只见往日车水马龙的街市突然冷清下来——贵人们都在忙着捐银捐物,谁还顾得上挑料子?
沈嘉岁接到消息时也是吃了一惊,她恍惚记起原书确实提过这场地震,不过轻描淡写带过,仿佛那上万条性命还不如女主被茶水烫了手值得书写。
“姑娘,江南的船…”丫鬟欲言又止。
“照单全收。”沈嘉岁捡起凤簪插回发间,铜镜里映出她绷紧的下颌,“让庄子上再腾两间库房。”
此刻她就像站在悬崖边的赌徒,已经押上全部身家,只能等着看命运给的是登天梯还是断魂索。
窗外秋蝉突然噤声,一阵穿堂风卷着枯叶扑进屋内,带着山雨欲来的潮湿气息。
……
北风卷着雪粒子扑在善义堂的青砖墙上,薛锦艺紧了紧素白披风,将冻僵的手指藏在袖中。
药堂外早搭起竹棚,案头砚台里的墨汁已凝了冰碴,她却硬是咬破舌尖逼出满眼泪光。
“诸位父老!”她忽然提高声量,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走,“北地震灾,万千同胞正在挨饿受冻,我们岂能安坐高堂?”说着拔下鬓间金簪,玛瑙坠子在空中划出弧光,“这簪子抵得三石粟米,锦艺愿尽绵薄之力!”
人群响起抽气声。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红了眼眶,抖着手去摸钱袋。薛锦艺余光瞥见街角晃动的玄色衣角,咬唇将耳坠也扯下来:“连舍弟赴考的盘缠——”她举起沉甸甸的银袋,“也请拿去赈灾!”
“薛小姐大义!”布衣妇人抹着泪摘下发间木钗。
乞儿攥着半块硬馍挤到前排,黢黑小手将两枚脏兮兮的铜钱拍在案上。薛锦艺强忍恶心扶住小乞丐肩膀:“好孩子,留着自己买炊饼吧。”
话音未落,那孩子袖口蹭过她手背,薛锦艺险些惊叫出声。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才维持住悲悯神色,转身时却用帕子拼命擦拭指尖,仿佛沾了什么腌臜物。
日头西斜,竹棚外忽然骚动。
薛锦艺眼见着那抹玄色身影走近,突然扶额踉跄:“北地百姓......定要...…”话音未落便软软栽倒,发丝恰到好处铺陈在雪地上,像幅精心描摹的仕女图。
“快扶薛小姐!她累昏过去了!”人群炸开锅。暗卫装扮的男子疾步上前,袖中露出半截金丝蟒纹——正是三皇子近卫的服制。
薛锦艺闭着眼勾起唇角,任人将她抬上马车。
“比起永定侯府那位...…”车外议论随风飘入,“沈小姐昨日买了二十匹云锦呢!”
“听说她的嫁妆箱子从朱雀街排到永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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