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揪住马场主的前襟,几乎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眼珠子瞪得溜圆:“那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野鸡县主?她敢动我钱家的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一把甩开烂泥似的马场主,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凶光毕露,猛地朝外吼道:“人呢?都死哪去了!给本少爷抄家伙!点齐人手,随我去会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我倒要看看,她有几条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钱家厚重的大门轰然洞开,钱锦一马当先冲了出来,身后呼啦啦涌出二十多个手持棍棒、面相凶狠的家丁,个个都是一副要生吞活剥了对方的架势。
一群人气势汹汹,如同一股刮过街面的恶风,直扑城外那片临时驻扎的营地。沿途的百姓被这阵仗吓得纷纷躲避,缩在店铺门板后或巷子角落里,脸上满是惊惧。
“糟了糟了,新昌县主这下惹上大麻烦了!”
“唉,一个光杆县主,名头听着好听,拿什么跟钱家斗啊?”
“你是不知道钱家的厉害!前些年常县令想修水渠引水灌田,就因为要过钱家祖坟边上的一小块地,结果怎么着?硬生生被钱家逼得改了道!那水渠修了等于白修!”
“县令老爷握着官印都拿钱家没辙,县主?怕是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就得被钱家给……”
百姓们压低的议论声,被钱锦一行人带起的尘烟和杀气远远抛在了身后。
临时营地中央,最大的一顶营帐被充作书房。帐内陈设简单,仅一方案几,几张矮凳。沈嘉岁端坐主位,面前摊开的已不是舆图,而是一张精心绘制的冶铁工坊与府邸布局草图。
炭笔的线条刚劲有力,勾勒出未来的轮廓。她微微蹙着眉,指尖在图纸上几处关键连接点轻轻叩击,正与一旁的燕回时低声商讨着细节。
“……此处引水渠的走向,还需再斟酌。既要保证工坊用水,又不能影响日后主宅的地基承重。”沈嘉岁的语气沉静而专注。
燕回时俯身细看,正要开口,帐帘被急促地掀开。侍女紫莺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声音压得极低:“县主,钱家来人了。是那个嫡长孙钱锦,带了二十多个家丁,就在营门外,气焰甚是嚣张。”
沈嘉岁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笔尖悬停在图纸上空。她缓缓抬起头,脸上那专注的神情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片沉静的冰湖,深不见底。
“来得倒快。”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随手将炭笔搁在笔架上,发出轻微一声脆响,“让他进来。”
“是。”紫莺应声退下。
帐帘再次被粗暴地掀起,撞在两侧发出沉闷的声响。钱锦带着一身腾腾的怒气与尘土,率先闯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横眉立目的家丁,如同两尊凶神恶煞的门神堵在门口。
钱锦跨进帐内的第一步,鹰隼般锐利而充满恶意的目光便如刀子般刮过整个营帐的内部。地方不大,陈设寒酸,几个侍立角落的护卫,加上主位旁那个文士模样的人,总共也就寥寥数人。
他心中那份因马被夺而燃起的滔天怒火,瞬间又混入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极度轻蔑。
一个空头县主,手下不过小猫两三只,也配在他钱家面前叫板?简直是不知死活!他钱家在新昌盘根错节,附庸、旁支、家丁、佃户……
振臂一呼,聚起的人能把这小小的营地踏平十次!
底气伴随着戾气疯狂滋长,钱锦脸上的神情愈发骄横不可一世,下巴抬得更高,几乎是用鼻孔扫视着帐内的一切。
他猛地将目光投向主位方向,口中酝酿着最恶毒的咆哮就要倾泻而出——
“不知死活的贱……”
最后一个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个女子。
阳光恰好从掀开的帐帘斜射而入,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她穿着一身并不如何华贵的素色衣裙,发髻间也只簪着一支简单的玉簪,可那张脸……
钱锦搜刮尽自己二十多年来贫乏的词汇,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紧接着便是被极致的美狠狠撞晕的嗡鸣。
眉若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鼻梁秀挺,唇色如初绽的樱瓣。肌肤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在帐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最令人窒息的,是那份气度。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汹汹恶客,她脸上竟无半深邃,平静,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与俯视。
京城里养出的贵女,竟是这样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
钱锦整个人僵在原地,保持着方才那副气势汹汹欲要扑上去噬人的姿态,脸上的暴怒和轻蔑如同劣质的油彩,在绝对的惊愕与震撼之下,寸寸剥落。
他张着嘴,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地钉在沈嘉岁的脸上,一眨不眨。
郡主、公主……那些遥不可及的天家贵女他不敢肖想。可眼前这个,不过是个名头虚浮的县主罢了!竟敢如此不知死活地捋他钱家的虎须,动他钱家视为根基的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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