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樗。
今年五百三十二岁,她甚至并非是峰主,只是窝在教学堂,顶着一个长老的名头,送走一批又一批年轻的剑门弟子。
除了让年轻的剑门弟子们留下心底的阴影以外,平平无奇,泯然众人矣。
无人知晓她在很多年前,曾经惊艳过他们那一代。
她的天赋极佳,所学无一不精,犹如每一个精英弟子那般,雄心勃勃,认为自己迎接的将是美满的巅峰人生。
“就算我做不成掌剑,当一个峰主那也是没有问题的。”
曾经骄傲的少女站在剑锋上,手指着远处的天剑山,对着同样年少的唐欢说道:“整个剑门都会以我为傲!”
唐欢懒洋洋地抱着剑鼓掌:“那你很棒哦,你若成了掌剑,记得给我封个峰主当当就好。”
少年无知且无畏,一心只想与天地争高下。
可所有的骄傲毁在了一次秘境之行里。他们一行人陷入魔族的陷阱。
那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人。但是这一次死的都是曾经一起说笑的同门和亲友,这也是第一次,她终于明白绝望是怎么一回事。
骄傲被打击成粉碎,一起学习的朋友们倒地不起,她手中的剑颤抖得无法举起来,一直敬仰的大师姐最后站了出来。
尉迟樗至今记得大师姐最后朝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平静淡然。
她只说了一个字:“走。”
然后她转过头,迎上了来势汹汹的魔族。
那一眼是她此后很多年挥之不去的噩梦,而那个背影也成了她此后很多年挂记很久的愧疚。
若是她再厉害一点,那么大师姐就会活下去。
若是她再果决一点,就能多给大家减少负担。
等到浑浑噩噩回到了剑门,尉迟樗发现,那个眼神,那个背影已经成为了她修行之路上无法迈过去的心障。
哪怕后来她察觉到了真相,也不能让她的心情好受些。
因为那个新的大师姐不会再以此前的态度对待她了,这让她的愧疚无从赎罪,也让她暗中猜测许久,或许是因为她太过没用,让大师姐失望了。
过了很久之后,她才隐约明了,失望的并不是大师姐,而是她自己。
她失望于自己明明有那样好的天赋却依然在死亡面前却步,她失望自己在最后也没有举剑上前,与大师姐并肩前行。
她失望自己在那个时候,在大师姐说出那个走字时,自己隐约地松了口气,她因为死亡的恐惧而逃跑了。
从此以后,她引以为傲的天赋蒙上灰尘,再没有擦拭干净的时候。
她已泯然众人,刑堂里没有她的位置,她也没有能力竞争各峰的峰主。
而此时此刻,就仿佛是那个场景的重现,危难之际的剑门,来势汹汹的魔族。
而这一次,她的身边没有其他人。
只有她自己的剑。
尉迟樗握紧了她的剑。
合道期的魔族,她是必死无疑了。
尉迟樗想。
但很奇怪,此刻她异常的平静,她曾无数次在梦里勾勒过当年,那时候的细节,笑着的魔族,光影。在梦里她无数次的反抗过,一次次地拿起剑。
这一次她也如梦中那般,抬起了自己的剑,她的心绪平静,她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
久到她将所有的细节都勾画过无数次。
剑气灌注剑身,第一击升起的剑盾在魔族的拳压下被击成了粉碎。
但是没有关系,这一击本就是诱敌之计。
尉迟樗手中不断,牵引出如海涛一般的冰川,那一抹戒尺的黑色就隐匿其中,朝着魔族攻去。
眼前的是合道期,尉迟樗不惜余力,一出招就将全部的灵力灌注其中。
“有趣!”
魔族哈哈笑道,他的脸颊被冰川划破了自己的脸颊,但他眼中战意更甚,魔焰熊熊燃烧。
如山岳一般的冰川就仿佛遇到了太阳,顿时散去,化成漫天的水汽。
果然,还是不行啊。
尉迟樗轻声叹气,但是,这样也好,对方已经靠近,那她只有用最后的办法为剑门的其他人争取一丝时间了。
尉迟樗的手按着剑,她不退反进,眼看就要撞上魔族。她已经准备好自爆,体内剑元疯狂运转。
这时一道人影陡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伸手一把推开了她。
就像是许多年前那样。
“……大师姐……”
尉迟樗眨了下眼睛,她的剑元一滞。一双手把住了她的肩头,唐欢的声音传来:“哪来的大师姐,你傻了么?”
尉迟樗重新而迟缓地眨动了下眼睛,这才透过水汽看到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正是掌剑宋怀恩。
宋怀恩一只手抵住魔族的拳头,剑元运转,就拦住了来势汹汹的魔族。
那魔族漆黑的脸上隐约现出了一丝红。
他甚至还没有拔剑。
而他的剑又在哪里?
那魔族的目光转动,突然背后一阵发麻,他以一种常人无法达到的柔韧,将自己拧成了一条绳索,陡然一避。
剑光闪过,擦过他的血肉,落在了宋怀恩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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