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链接中断的余震如同冰冷的钢针,持续穿刺着赵小赵残存的意识核心。菌心沉寂前那如同精密仪器爆裂的电子悲鸣,还在精神层面回荡。愧疚、恐慌、还有一丝失去唯一依靠的茫然,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但净化之心碎片有力的搏动,如同永不熄灭的炉火,瞬间将这丝软弱焚烧殆尽。温润的蓝色能量流持续抚慰着精神链接强行中断带来的撕裂感,更坚定地支撑着这具濒临极限的躯壳。
没有时间悲伤。摇篮协议维持时限:四万四千次心跳。坐标已锁定——旧世界第七生态穹顶遗迹,下层核心动力井。
他必须动起来,立刻!
覆盖着苔藓和污垢的感知器扫视四周。幽绿色的封印力场如同倒扣的巨碗,将他和基座上的巨茧与外界隔绝。力场外,堆积如山的虫族战士尸骸在惨白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通道入口处,几个猩红的电子眼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游移,拾荒者并未离去,它们如同最耐心的鬣狗,等待着“灯塔”再次亮起,或者力场出现破绽。
不能从原路返回。那是死路。必须找到离开这座尘封巢穴的其他路径。
赵小赵驱动残躯,忍着左后肢撕裂伤口的剧痛和全身关节的呻吟,小心翼翼地沿着巨大的黑色晶体基座边缘移动。感知器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基座与下方金属地板的接缝、力场边缘与穹顶破洞的夹角、甚至那些虫族战士尸骸堆积的形态。
“空气流动……”他捕捉到一丝微弱但持续的气流,并非来自通道口,而是源自基座后方,那片被巨大冷凝管道残骸和坍塌的合金结构掩埋的区域。气流带着更浓郁的尘埃和古老的金属锈蚀气味。
那里!
他艰难地挪移到基座后方。巨大的冷凝管道早已断裂扭曲,与上方坍塌的合金穹顶结构犬牙交错地挤压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狭窄、倾斜、布满尖锐金属棱角的缝隙。缝隙深处,漆黑一片,但气流的源头就在其中。
出口!或者说,可能是另一个未知的险境。
没有选择。赵小赵深吸一口气(如果腐朽的呼吸系统还能完成这个动作的话),将身体压到最低,小心翼翼地挤进了那道狭窄的缝隙。
挤压。摩擦。剧痛。
腐朽的甲壳与冰冷锋利的金属边缘亲密接触,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背甲上那些被强行“焊接”的创口在挤压下似乎有再次崩裂的迹象。他只能依靠净化之心碎片持续输出的温和能量,勉强维持着甲壳的韧性和意识核心的清醒,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一点一点地向黑暗深处挪动。
缝隙并非笔直,而是蜿蜒向下。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不知爬行了多久(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刻度,只有摇篮倒计时在心核中冰冷跳动),前方终于透来一丝微弱的光线,不再是巢穴内那种惨白,而是带着一种……浑浊的灰黄。
同时,一股更加强烈、混合着浓重机油味、臭氧味和某种生物质腐烂甜腻气息的气流扑面而来。
出口到了!
赵小赵用相对完好的前肢扒开最后几根挡路的、锈蚀的钢筋,将身体艰难地探了出去。
视野豁然开朗,随即被无与伦比的景象所震撼。
他身处在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半球形空间的边缘。这个空间的规模远超之前的枢纽站和虫巢,如同将整座山峰掏空。空间的“天空”并非岩石,而是由无数巨大的、布满蜂巢状强化结构的合金穹顶构成,此刻大部分穹顶结构已经扭曲、破裂、坍塌,露出后面更高处堆积的、望不到顶的、由各种金属残骸构成的“山峦”。“天空”的破洞处,垂落下无数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缆绳和断裂的管道,如同巨神垂落的发辫。
而空间的“地面”,则是一片由钢铁森林构成的、望不到边际的废墟之海!
无数旧世界的造物以各种毁灭的姿态呈现在眼前:高达数百米、如同巨树般林立但大多拦腰折断的摩天大楼骨架;倾覆的、如同搁浅巨鲸般的巨型运输舰残骸,锈蚀的船体上爬满了粗壮的藤蔓状金属线缆;堆积成连绵山脉的、焦黑变形的悬浮车残骸;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巨大到匪夷所思的工业机械臂和反应堆外壳,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半掩在由玻璃碎渣、混凝土粉末和不明油污形成的“土壤”之中。
惨淡的、不知从何处折射而来的灰黄色光线,艰难地穿透高处堆积的金属“山峦”和垂落的缆绳管道,在这片钢铁坟场上投下斑驳陆离、光怪陆离的巨大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仿佛沉积了亿万年的尘埃气息,混合着金属锈蚀、机油泄露、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生物质腐烂的甜腻恶臭。
这里,就是旧世界第七生态穹顶的遗迹!一个被时间遗忘、被灾难彻底摧毁的、巨大的金属坟墓!
赵小赵残破的感知器艰难地扫描着这片令人窒息的景象。震撼之余,是更深的绝望。在这片比之前机械坟场庞大千百倍的废墟之海中,寻找一个半径五百米范围内的“钥匙”?这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菌心沉寂,他失去了扫描和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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