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像一群困在玻璃罩里的蜜蜂。林涛的指尖在货架边缘蹭出一道白痕，止痛药的铝箔包装在他掌心皱成一团。收银台前的电视正循环播放着张薇案件的新闻快讯，女主持人唇膏鲜艳得像是刚刚蘸过血。
"先生需要塑料袋吗？"收银员的声音让林涛猛地回神。他这才发现购物篮里躺着三盒同款止痛药——就像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个货架前徘徊了十五分钟。监控摄像头在他头顶缓缓转动，镜面反射里有个穿驼色风衣的女人正弯腰挑选苹果。
自动门开合的机械声里，林涛嗅到一丝铃兰混着硝烟的气息。沈静把一盒脱脂牛奶放进购物篮时，指甲在水箱冷光下泛着青灰色。她无名指的戒痕像一道尚未愈合的刀伤，购物篮里除了一包棉签和两瓶伏特加外空空如也。
"林警官也失眠？"沈静突然开口。她拿起林涛篮中的止痛药看了看，塑料包装在她指间发出脆响："这个对神经痛没用。"她的眼睑下方有两道用遮瑕膏勉强盖住的淤青，睫毛膏在右眼尾晕开一小片阴影。
林涛的警官证在口袋里发烫。他注意到沈静左手腕内侧有个新鲜的针眼，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蓝紫色："沈女士知道张薇曾经——"
"你们警察只会问废话。"沈静猛地攥紧购物篮，金属丝勒进她掌心。她身后货架上的罐头突然集体震动，远处传来 forklift 的警示音。当啷一声，她篮中的伏特加瓶撞在收银台边缘，琥珀色液体顺着台面滴落，像某种缓慢的计时器。
林涛伸手去扶，却在玻璃反光里看见沈静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几下，突然抓住他的袖口："张薇死前收到过照片。"她的呼吸喷在林涛耳畔，带着伏特加和苦杏仁的味道，"圣心疗养院，1999年7月。"
冷藏柜的嗡鸣突然停止。林涛感到后颈汗毛竖起——第三排货架尽头，戴棒球帽的男人正用手机对准他们，镜头反光在他帽檐下划出一道银线。沈静像触电般松开手，她的购物清单飘落在地，被伏特加浸透的纸面上，"阿普唑仑"的字迹正在晕染开来。
"数字7..."沈静退后两步撞上促销堆头，成箱的矿泉水在她身后摇晃。她的目光钉在棒球帽男人身上，声音压得极低："病历编号都是7的倍数..."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她浑身一颤，屏幕上"郑总"两个字在昏暗处泛着血红色的光。
林涛弯腰捡起那张黏湿的清单。翻到背面时，他的拇指蹭到了几道深刻的划痕——有人用钝器在纸面刻下了"镜面计划"和"杨振"，凹痕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碎屑。抬头时，棒球帽男人已经消失在生鲜区转角，只留下地砖上一串带泥的鞋印，鞋跟花纹呈独特的波浪形。
"沈女士！"林涛追出自动门时，暴雨正冲刷着停车场的减速带。沈静的奔驰车尾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红线，副驾车窗里突然伸出一只戴黑手套的手，将某种反光物体抛进积水——那是一只注射器，针头在路灯下闪着幽蓝的光。
林涛的警用摩托钥匙在掌心刻出深痕。他拨通秦越电话的瞬间，超市大屏幕突然跳转为雪花点，接着播放起二十年前的新闻画面：圣心疗养院火灾现场，焦黑的建筑外墙上，某个未被烧毁的病历本正翻在第七页。
"查到了！"秦越的声音混着键盘敲击声，"张薇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全是关于——"通话突然被电磁干扰切断。林涛的摩托车后视镜里，那辆眼熟的黑色SUV正缓缓降下车窗，伸出的镜头盖印着《临床心理学》杂志的logo。
回到公寓时，门把手上挂着的牛皮纸袋让林涛瞳孔骤缩。袋中装着疗养院平面图的复印件，第七病区的位置被红圈标注，旁边是张薇尸检照片的局部特写——她残缺的右手小指指甲缝里，嵌着极小的镜面碎片。
浴室镜面突然蒙上水雾。林涛用毛巾擦拭时，发现镜中自己的倒影延迟了半秒才动作。当他拔出配枪的瞬间，镜中人却保持着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的姿势，嘴角缓缓扬起——这个表情让林涛想起审讯室里那些最危险的连环杀手。
手机在午夜准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七个字：「别相信镜子里的倒影」。林涛回拨时听到的却是电子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现在时刻，凌晨3点07分。"窗外的雨声中，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刮擦防火梯的铁栅栏。
第二天清晨，鉴证科的报告静静躺在林涛办公桌上。那张购物清单背面的红色碎屑，经检测与张薇指甲缝里的物质同源——都是某种特殊镜面涂层的成分，专利持有人显示为"杨振1999"。报告最后一页贴着沈静的急诊记录：前天凌晨她曾因苯二氮卓类药物过量洗胃，接诊医生签名处盖着徐志远的私章。
林涛的咖啡在纸杯里结成褐色冰霜。当他翻开张薇的通讯记录时，7月7日凌晨3点07分有个长达七分钟的通话，基站定位正是圣心疗养院旧址。通话录音里持续着某种规律的"咔嗒"声，像有人在反复开关老式镜箱。
"我去现场。"林涛拽下外套时，秦越刚冲进办公室。年轻警员手里攥着交通监控截图：昨天沈静离开超市后，那辆奔驰在环城高速上突然急转，行车轨迹显示她曾七次绕行同一个路口。而副驾上那个戴黑手套的人影，右手小指位置明显缺失了一截。
暴雨中的疗养院废墟像一具被剖开的颅骨。林涛的手电光划过焦黑墙面时，无数碎玻璃在阴影中反射出星芒。第七病区的铁门虚掩着，门轴转动声里混着细微的电子音——是监控设备通电的提示音。
走廊尽头的治疗室里，七面破碎的镜子围成环形。正中央的轮椅上，沈静的头颅以不正常的角度垂着，她左手紧攥着一张烧焦的照片，画面里穿白大褂的男人胸牌上，"杨振"两个字在闪光灯下泛着磷光。
林涛的配枪准星在颤抖。当他靠近时，突然发现沈静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的耳后皮肤呈现出细微的接缝，就像某种精心制作的人造面具。轮椅后方，棒球帽男人的影子正顺着墙根蠕动，他残缺的右手小指上，北斗七星状的疤痕在红外监控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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