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林涛的视网膜上投下青灰色的光晕。单向玻璃另一侧，陆铭的右手食指正以每分钟114次的频率敲击桌面——这个精确数字让林涛想起秦越昨晚发来的脑电图报告，α波异常活跃时的典型肢体表征。
"你们搞错了。"陆铭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案发当天我在城西咖啡馆，监控可以证明。"他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与三小时前嘶吼"镜子吃人"的声线判若两人。
林涛翻开档案夹，金属环扣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他故意将张薇尸检照片推到桌角，紫外线灯下呈现荧光反应的掌印特写正好对着陆铭的视线。
"监控里的你..."林涛用钢笔轻点平板电脑，"用左手搅拌咖啡。"屏幕上的陆铭动作突然定格，银匙在杯沿碰撞的瞬间，他无名指第二关节不自然地内扣——与圣心疗养院07号病患1989年用餐录像里的手势完全一致。
陆铭的喉结上下滚动，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到衬衫领口。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突然拔高了八度："那是杨振的习惯！"钢笔在他指间突然折断，墨汁喷溅在审讯记录上，像一群四散逃窜的蜘蛛。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小雅裹着湿透的米色风衣撞进观察室，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紫外线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必须现在说..."她颤抖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出几道水痕，"上个月团建视频，陆教授他..."
画面里的陆铭正在KTV包厢角落整理袖扣，蓝宝石折射的霓虹光斑在天花板拼出十字形。当同事递来麦克风时，他突然用左手掐住对方手腕，指甲深深陷进皮肤。"七号病人要回来了。"他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却像从腹腔深处挤压出来的，"你们这些镜像..."
视频戛然而止。周小雅的指甲陷入掌心，月牙形的伤口渗出细密血珠。"后来他完全不记得这事。"她拽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淤青，"三天前我在他办公室发现这个。"手机照片里是张被烧过的病历纸残片，仅存的字迹显示："镜面计划第三阶段...主体人格抑制..."
秦越的白大褂下摆扫过监控屏幕，他手里拿着的气相色谱报告还带着打印机余温。"袖扣内侧检测到三氟拉嗪代谢物。"他敲了敲单向玻璃，"这种第一代抗精神病药2001年就停产了，但..."红外光谱图突然在平板电脑上展开，红色峰值与疗养院旧药柜里找到的样本曲线完美重叠。
暴雨砸在档案室铁皮屋顶的声音像某种摩尔斯电码。林涛的指尖掠过1998年的病例登记簿，霉斑在纸页边缘蔓延成灰绿色蛛网。当他掀开标有"特殊项目"的牛皮纸袋时，三张泛黄的照片滑落——童年陆铭被绑在牙科椅上，太阳穴贴着电极片，而观察窗后的陆文渊正在记录本上画着分裂的树状图。
"人格覆写实验记录。"秦越的紫外线手电照亮照片背面的油墨字迹，"利用电休克疗法在海马体植入虚构记忆..."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光束停在第七页的脑部扫描图上，左右半球神经连接呈现诡异的镜像对称。
陈队长的警靴碾碎了地上的玻璃碎片。"检察院要结案报告。"他将逮捕令拍在桌上，钢印压住了照片里陆文渊的半张脸，"所有证据都指向陆铭，包括袖扣上的皮屑DNA匹配。"
"那这个怎么解释？"林涛甩出刚冲洗出来的光谱分析图，陆铭公寓采集的指纹与二十年前杨振留在病历卡上的指纹纹线重合度达91%，"还有张薇指甲里提取的棉纤维..."显微镜照片上，靛蓝色织物碎屑的经纬编织方式，与疗养院1989年统一采购的病号服完全一致。
沈静的伞尖在门口积成小小的水洼。她递来的日记本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内页缺失处残留着锯齿状的纸纤维。"用侧光。"她握住林涛的手腕，紫外线灯下，第23页的压痕逐渐显形："1998.11.7，父亲带我去镜屋，说杨医生才是他想要的孩子。今天我发现自己右肩有针孔，但我是左撇子..."
林涛的瞳孔骤然收缩。日记最后一页的铅笔拓印显示，少年陆铭画了七个火柴人围着一面镜子，其中三个被反复涂抹至纸面破损。而在镜子位置，有个用指甲反复刻画形成的凹点——正对着张薇公寓浴室镜框后的暗格。
云顶苑1402室的浴室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林涛的解剖刀撬开镜框瞬间，霉变的空气裹着几张照片倾泻而下。最上面那张显示年轻的杨振站在疗养院喷水池前，而水面倒影里的白大褂男人正在做完全相反的动作——他右手握着的注射器针尖滴落鲜红液体，与现在陆铭衬衫袖口残留的血迹形态惊人相似。
"轮到你了，陆医生。"照片背面的血字在紫外线灯下泛着磷光，字母"R"的收笔处有个明显的颤抖，就像书写者突然被刺中了某个神经节点。林涛的指尖擦过这行字时，窗外闪电骤然照亮整个房间，刹那的光明中，浴室镜面映出他身后模糊的人影——那人左耳垂上的黑痣，与杨振遗物照片里的位置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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