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末又做了那些梦。
梦境将她一次次拉回令人窒息的绝望中去,她明明知道是梦境,无论她如何呐喊,也无法逃脱出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逃出去。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杀死。
最后再看着自己绝望死去……
随之而来的是窒息感,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勒着她,让她连喘息都变得困难。
“…醒醒……”
“茉娘…?”
是……陛下的声音?
姜末努力睁开眼睛,察觉到自己的眼眶酸涩、湿润,此时正无意识地涌出眼泪,胸口的情绪仍残留着,“您、您——怎么在这儿……”
萧琚抽出手,拭去她的眼泪。
“又做噩梦了?”
姜末不愿回想,嗯了声,往前更贴紧了些陛下,将头靠在他的颈项,难得娇气地嗯了声,接着小声说道:“睁开眼看见就是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因为这一世,她的陛下还活着。
宫变还未到来。
萧琚将她揽入怀中,手掌顺着她的后背,许久没有开口。
屋子里安静下来。
姜末才从噩梦中醒来,这会儿仍旧困倦,被陛下这么拍着哄着,眼皮忍不住又耷拉下来,呼吸声也变得绵长。
“姜末。”
就在她快再度入睡时,耳边冷不防传来陛下唤她名字的声音。
不是无人之际的‘茉娘’,也不是情难自抑时的‘小茉莉’。
“陛下?”姜末瞬间醒了过来,想要从怀中退出,看一眼他的表情,停在后背的手掌猛一下用力,毫不费力地将她紧紧压回怀中。
“安静听我说。”他低下头,用极轻的声音同她交代即将发生的一切:“献王意图谋反,他已封锁京城,明日一早就会强行破宫。我会把司刹留下保护你,有他在,不要怕。”他冷静而温柔地说完这段话后,才将怀中的人拉了出来,单手捧着她的脸,挑眉笑了声,“怎么,这是吓傻了?”
姜末在他开口说到第三字时,心底恐惧具象化为现实,梦中鲜血淋漓的一幕幕不断涌现,几乎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原来已经走到了宫变这一步?
这一场劫难还是来了——
她能护住陛下么?
姜末立刻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眼中的恐惧被她强行压下,“我不要与陛下分开,也不要特地把司刹留下来保护我,司刹身手了得,他能做更多的事情。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我会剑、会手弩,足以能保护好自己——所以陛下……”她几近哀求地望着萧琚,“不要让我走,让我要留在陛下身边,好么?”
萧琚松开手,目光沉沉地看着侧躺着,睁眼淌泪的女子,“哪怕会死,你也不怕?”
眼前的小宫女,像是陷入了绝望的泥潭中,痛苦地挣扎、哀求着。
明明他是想要保护她,让她活下去。
为何会让她露出这种表情?
姜末昂起头,抿起唇,扬起嘴角,声音轻之又轻,“只要陛下不赶走奴婢,奴婢就什么都不怕,连死——”
萧琚眼前接连闪过无数张姜末的脸。
她被剑刺破了肌肤也不肯离开的倔强,她双目哀痛地望着他落泪的绝望,她忍着疼痛也要拥抱他的坚定……
正如她所说。
她真的连死都不怕。
只怕他将她赶走。
意识到真相的萧琚只觉胸口酸胀、滚烫得要裂开一般,他紧紧盯着眼前清瘦的身躯、发白的嘴唇、哭得发红的眼。
从庆元殿看见的第一眼起,她一如自己所言,什么都不怕,只要不赶她离开。
萧琚也曾想要深究过,她与‘萧琚’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令她有这样强大到无法动摇的坚定。他甚至试探地问过祁均,可祁均说根本没有见过她,也不曾救过什么小姑娘。
但于他而言——
她的这份坚定、神情,究竟因何而起,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回应姜末的,是近乎粗暴的深吻。
他紧紧拥抱着为他驱逐黑暗的一株洁白茉莉,恨不能将她按入血肉骨髓之中。
这样便再也无人能伤害到她。
她也永远无法离开自己。
“不准说死。”
“嗯,我们都要活下去。”姜末也用同样的力度抱紧身侧的男人,“您,祁公公,卫妃娘娘,司刹,统领……大家都要活下去。”
“还有我的茉娘。”
暴君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也要活下去。”
姜末眼中含泪,用力点头,“是!”
她也想要活下去!
与陛下一同活下去啊!
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姜末不敢入睡,怕陛下说话不算话,又要将她撇下了。
但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睡意。
等她醒来时,伸手摸到身侧已经没有温度的被褥,立刻惊醒。
甚至连外衣、鞋子都顾不及穿上,掀了被子就往屋外冲去:“司刹!陛下去——”
外面冬日朝阳无比刺眼。
姜末下意识抬手挡了下。
余光中看见地上稳稳落下一双黑色短靴,跟着话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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