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周文渊肃然领命，小心捧起木盒。
霜儿和泉儿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感受到母皇和父王身上骤然升腾的凛冽气势，以及太傅眼中的郑重，都下意识地挺直了小腰板，紧紧跟在周文渊身边。
紫宸殿内，气氛庄严肃杀。女帝高踞龙椅，九王爷按剑立于御阶之侧，目光如电。下方，工部侍郎钱敏中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陛下急召所为何事。承恩公府的血腥味尚未散尽，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这等心中有鬼之人胆战心惊。他强作镇定，躬身行礼：“臣钱敏中，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夏紫月没有立刻叫起，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在钱敏中身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他那双崭新的、一尘不染的官靴上。那是上好的贡缎靴面，在殿内明亮的烛火下，隐隐流转着内敛的光泽。
“钱卿，” 夏紫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抬起头来。”
钱敏中心头一突，依言抬头，脸上努力挤出恭敬的表情。
夏紫月目光如刀，直刺他脚下：“钱卿这双新靴，甚是光鲜亮丽。不知沾了通惠河工地几分泥水？”
钱敏中脸色“唰”地白了！通惠河？陛下怎会突然问起这个？他这几日根本就没靠近过工地！难道……赵员外郎那厮在体验手记里胡说了什么？他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急忙辩解：“回陛下，臣…臣近日忙于宫苑修葺图纸审定，未曾亲至通惠河……”
“哦？忙于宫苑修葺？” 夏紫月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想必更是爱惜这身官袍体面，连靴底都舍不得沾尘了？” 她话音陡然转厉，“钱敏中！看看你的鞋底！”
钱敏中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靴底——干干净净！他心中刚升起一丝侥幸。
“太傅！” 夏紫月一声清喝。
周文渊应声上前，在满殿朝臣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将那个小小的“嗡嗡指路盒”稳稳地放在御阶之前，正对着阶下的钱敏中。他轻轻打开了盒子顶上的小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古怪的小木盒上。钱敏中更是莫名其妙，心中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盒子静悄悄的。
几息之后，就在钱敏中紧绷的神经稍松的刹那——
“嗡……嗡嗡嗡……”
一阵清晰可闻的、如同蜂群振翅般的嗡鸣声，陡然从那小小的木盒中响起！声音不大，却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盒子小窗内，那根粘着铁屑的白色鹅毛指针，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它先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那纤细却无比坚定的尖端，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猛地一甩！然后，无比精准、毫不动摇地，直直指向了——工部侍郎钱敏中那双崭新的官靴！
目标锁定！嗡鸣不止！
“嗡鸣所指，铁证昭昭！” 周文渊清越的声音响彻大殿，带着凛然正气，“钱大人！你靴底所沾何物？为何能引动此盒？！还请陛下明察！”
“轰——！”
整个紫宸殿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间哗然！所有人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钱敏中那双靴子上！惊骇、难以置信、探究、幸灾乐祸……种种情绪在殿内疯狂涌动！
钱敏中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他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变紫，最后化为一片死灰！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抖了起来！他惊恐地看着那个嗡嗡作响、羽毛直指自己靴子的诡异木盒，如同见了鬼魅！
“不……不可能！妖物！这是妖物！” 他失态地尖叫起来，下意识地就想抬脚去踢翻那个盒子，仿佛那是什么噬人的毒蛇！
“放肆！” 肖景容一声暴喝，如同虎啸龙吟！腰间佩剑“锵”地一声弹出半寸，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两名金甲侍卫如影随形，闪电般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扣住了钱敏中的肩膀，将他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夏紫月缓缓站起身，玄衣无风自动，凤目含威，扫过殿中每一个惊疑不定的臣子，最终定格在面无人色、抖如落叶的钱敏中身上。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主宰生死的绝对威严，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剥了他的靴！”
女帝夏紫月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坠玉盘，在死寂的紫宸殿中激荡起令人心悸的回响。高踞龙椅之上，玄色帝袍衬得她面容愈发威严凛冽，凤目含霜，直刺阶下抖如筛糠的工部侍郎钱敏中。
“遵旨！”两名金甲侍卫声如洪钟，一步踏出，甲叶铿锵作响，如同猛虎扑食，一左一右死死钳住了钱敏中的臂膀。钱敏中惊骇欲绝，肥胖的身躯徒劳地挣扎扭动，口中发出不成调的嘶喊：“陛下！冤枉！臣冤枉啊！定是妖物作祟！是有人构陷……” 他的辩解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更像绝望的哀鸣。
“刺啦——！”
粗粝的皮革撕裂声刺耳地响起。一名侍卫手法干脆利落，毫不理会钱敏中的踢蹬嚎叫，双手发力，竟是将他右足上那只崭新的、在烛火下泛着贡缎内敛光泽的官靴，硬生生给拽了下来！
靴子被高高举起，鞋底朝外，暴露在满殿文武惊疑不定的目光之下。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只见那崭新的、一尘不染的官靴底部，赫然粘着一层薄薄的赭红色粉末！那粉末极细，如同被精心研磨过，若非被特意翻起细看，几乎难以察觉。它们不均匀地附着在靴底边缘和纹路缝隙里，与光洁的缎面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这……这是……” 工部一位上了年纪、专司矿料的老员外郎猛地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地向前探出一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赤铁粉！是通惠河上游新开矿坑里特有的赤铁粉！别处绝无此等品相！色泽沉，颗粒细如尘！”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大殿彻底炸开了锅！
“通惠河矿坑的赤铁粉？”
“钱侍郎不是说这几日都在审定宫苑图纸，未曾亲至通惠河吗？”
“靴底干净？哈！这赤铁粉就是通惠河的泥！比泥巴更能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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