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营的操练如火如荼。校场上尘土飞扬,赵铁山嘶哑的吼声如同鞭子,抽打着每一名士兵的神经。
“列队!快!快!你们是娘们儿逛街吗?!”
“长矛手!握紧!下盘稳住!想象前面就是建虏的骑兵冲过来了!”
“火铳队!装药!压实!举铳!瞄准!…他娘的,谁让你扣扳机了?!火绳还没点!重来!”
混乱、生疏、效率低下。尽管士兵们个个憋着一股劲,汗水浸透了单薄的冬衣,但距离陈默心中那支“能打仗、打胜仗”的军队,差距犹如天堑。火铳装填缓慢,队列变换笨拙,步铳协同更是无从谈起。更让陈默眉头紧锁的是,校场上清一色的步兵,面对北方可能出现的、以机动性着称的后金骑兵,天然处于劣势。
赵铁山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土,走到陈默身边,声音低沉而凝重:“东家,这样练下去,对付小股流寇和溃兵或许够用。但若真遇到建虏的精锐骑兵…咱们缺马,更缺能骑马打仗的人!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再硬的阵势,被骑兵反复冲击侧翼,也扛不住多久。”
陈默沉默地点点头,目光投向谷口方向。磐石谷的地形虽利于防守,但也限制了自身的机动能力。没有骑兵,就等于把主动权拱手让人,只能被动挨打。
就在这时,徐典吏匆匆跑了过来,脸色比昨日收到警讯时更加难看,手里捏着一份新的情报。
“东家!西北方向,黑石岭的烽燧…点狼烟了!”徐典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磐石谷在周边制高点设立了几个简易了望哨,用狼烟传递紧急敌情,黑石岭是离谷最远也是地势最高的一个。
“几道烟?什么颜色?”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三道!黑烟!”徐典吏喘着气,“三道黑烟!是大股骑兵!至少…至少百骑以上!方向正朝着咱们这边来!”
“百骑以上…骑兵…”赵铁山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步兵面对成建制的骑兵冲锋,那简直是噩梦!磐石营这点刚刚放下锄头的兵,对上这种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校场上也瞬间安静下来,士兵们脸上刚刚因训练激起的血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和恐惧。百骑奔腾的轰鸣仿佛已在耳边响起。
“慌什么!”陈默一声断喝,压住了场中的骚动,但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情报比预想的更糟,来得更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下令:“赵都尉!立刻收拢队伍,依托谷口预设工事布防!长矛手居前,火铳队占据两侧高地!王石头,带几个人,立刻去把谷里的老人孩子妇孺转移到后山最深的岩洞里!徐先生,组织人手,把能搬的粮食、火药,尤其是咱们新打出来的铁料和造好的几杆火铳,全部转移进后山仓库!快!”
命令一道道下达,磐石谷瞬间从紧张的练兵场变成了战备的堡垒。人群奔跑呼号,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
就在谷内一片忙乱之际,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并非来自西北的威胁方向,而是从东南的山道传来。守卫谷口的磐石营士兵立刻紧张地举起了长矛和为数不多的弓箭。
烟尘中,十几骑身影出现在谷口。马匹大多瘦骨嶙峋,毛色杂乱,骑手也个个衣衫褴褛,面带风霜和疲惫,但眼神却带着一股彪悍和警惕。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不高但异常精壮的汉子,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锐利如鹰。
“什么人?!”守卫谷口的队正厉声喝问,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刀疤脸汉子勒住马,目光扫过谷口匆忙构筑的简易拒马和后面紧张兮兮的士兵,又看了看谷内升起的几道搬运物资的烟尘,最后落在匆匆赶来的陈默和赵铁山身上。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抱拳道:“这位当家请了!在下杨震,原是宣府镇夜不收(明军精锐侦察骑兵)。建虏破关,弟兄们被打散了,一路躲避追兵溃兵,流落至此。远远看见这边有烟火人迹,想讨口吃的,借个地方歇歇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铁山标准的军姿和磐石营士兵手中虽然杂乱但明显是新造的刀矛,补充道:“看架势,贵宝地似乎也遇到麻烦了?若是信得过,我手下这十几个弟兄,都是跟建虏真刀真枪干过的老骑卒,或许能帮上点忙。”
陈默心中念头飞转。夜不收!明军最精锐的侦察骑兵!这正是磐石谷眼下最最急需的人才!虽然这伙人来历不明,带着兵痞的桀骜,但眼神中的血性和对建虏的恨意不似作伪。风险与机遇并存!
赵铁山上前一步,低声对陈默说:“东家,夜不收的名头我听过,是硬茬子。看他们的马和骑术,是老兵油子没错。但…也最难管束。”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陈默看着杨震和他身后那十几个虽然疲惫但依旧挺直腰板的骑手,又看了看自己谷内那群面对骑兵威胁而惶恐不安的步兵。时间紧迫,容不得太多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目光直视杨震:“杨兄弟,我是此间主事人陈默。你们来得正好!西北方向,黑石岭烽燧燃起三道黑烟,百骑以上的敌骑正朝这边扑来!我磐石谷正缺能骑马打仗的好汉!若诸位兄弟愿助我一臂之力,共御强敌,谷中粮食管饱,伤者我全力救治!战后,去留自便,另有酬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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