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谷在紧张压抑的氛围中迎来了黎明。谷口昨夜狼群肆虐的痕迹犹在——翻起的泥土、散落的狼毛、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腥臊气。但此刻无人顾得上这些。在赵铁山和王石头嘶哑的催促声中，整个山谷如同一架被强行上紧发条的机器，疯狂运转起来。
木匠们挥汗如雨，用新伐的硬木加固谷口栅栏，并在外侧增设了带尖刺的拒马；泥瓦匠和壮丁们拼命挖深壕沟，将挖出的泥土堆在栅栏后形成简易胸墙；孙老匠的工坊炉火彻夜未熄，新一批的矛头、箭簇被赶制出来，连那二十几支“磐石铳”也连夜进行了检查和弹药分配。徐典吏带着几个识字的人，紧张地清点着仓库里每一袋粮食、每一捆箭矢、每一斤火药，并将清单送到陈默手中。
陈默站在加固后的谷口了望台上，脸色比晨霜还要冷峻几分。他手中捏着徐典吏的清单，目光却越过忙碌的人群，投向北方灰蒙蒙的天空。胸口的绿色印记，经过一夜的沉寂，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细微却清晰的灼痛，如同被无形的针尖反复刺扎。更诡异的是，伴随着这灼痛，一些破碎、扭曲、充满冰冷与嗜血意味的画面碎片，如同水底的污浊气泡，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染血的雪原、破碎的旗帜、野兽啃噬尸骸的尖牙…这些画面毫无逻辑，却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干扰。是印记的“精神干扰”开始生效了？还是昨夜受惊后的幻觉？系统界面依旧不稳定，边缘闪烁着细微的雪花纹，对印记的分析停留在之前的警告上，无法提供更多帮助。
“东家！王石头他们回来了！” 了望哨上的士兵高声喊道。
王石头带着几个浑身泥泞、气喘吁吁的汉子冲进谷口，脸上带着惊怒交加的神色。
“东家！北边！大股溃兵！离谷口不到十里了！”王石头声音嘶哑，带着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看旗号乱七八糟，有官军的破烂号衣，也有流寇的杂色头巾！人数…怕是有三四百！马匹不多，但都带着家伙！杀气腾腾的，正沿着大路朝咱们这边涌过来！路上…路上已经抢了好几个来不及跑的庄子了！”
“三四百…”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磐石营满打满算才一百出头，新兵占了八成！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印记带来的刺痛和脑海中的杂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赵铁山：“赵都尉！按昨夜议定的方案！依托工事，梯次防御！火铳手，上胸墙！”
“是！”赵铁山抱拳领命，脸上杀气腾腾，再无半分昨夜的迷茫。他转身对着校场上集结完毕、脸色发白却紧握武器的磐石营士兵吼道：“兄弟们！豺狼来了！要抢我们的粮，烧我们的屋，杀我们的亲人！怕不怕？！”
“不怕！”稀稀拉拉的回应，带着颤抖。
“没吃饭吗？！老子听不见！”赵铁山怒吼。
“不怕——！！！” 这一次，吼声汇聚成一股带着悲愤的洪流。家就在身后，退无可退！
士兵们迅速按指令进入阵地：长矛手在栅栏后列成三排，锋利的矛尖从栅栏缝隙中探出；弓箭手登上两侧临时搭建的木台；二十名火铳手则被安排在胸墙后最好的射击位置，他们紧张地检查着火绳和引药罐。王石头带着最悍勇的一队刀盾手，作为预备队藏在谷口内侧的掩体后。
陈默也拔出腰间一把用新铁打造的雁翎刀，亲自站在了望台上，充当全局的指挥和定心骨。胸口的印记灼痛感似乎随着心跳在加剧，那些血腥的碎片画面也愈发清晰，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北方的道路尽头。
沉闷的脚步声、兵器碰撞声、以及野兽般的呼喝声由远及近。很快，一片黑压压、衣衫褴褛却凶神恶煞的人影出现在道路尽头，如同溃堤的浊流，朝着磐石谷口汹涌而来！他们看到了谷口新设的拒马和栅栏，也看到了栅栏后严阵以待的守军，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发出嗜血的嚎叫，加速冲来！
“稳住！听号令！”赵铁山的声音如同磐石，压住了阵脚上的骚动。
“弓箭手！七十步…抛射！” 赵铁山估算着距离，猛地挥下手臂。
嗡——！数十支箭矢腾空而起，划过一道弧线，落入冲锋的溃兵群中。惨叫声顿时响起，七八个冲在最前面的溃兵翻滚倒地。但这丝毫没能阻止后面的人，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火铳手！前排！四十步…放！” 赵铁山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这是磐石铳第一次实战！
轰！轰！轰…！
胸墙后腾起一片呛人的白烟，震耳欲聋的铳声连成一片！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溃兵如同被重锤击中，身上爆开血花，惨叫着扑倒在地！改良后的火药和铳管，让“磐石铳”的威力和声响远超普通鸟铳，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溃兵的冲锋势头猛地一滞！
“好！”王石头在掩体后兴奋地挥拳。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陈默胸口那绿色印记猛地爆发出一次强烈的灼痛！仿佛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心脏！他眼前一黑，脑海中那些破碎的血腥画面瞬间变得无比清晰，甚至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和野兽的咆哮！一股冰冷、暴戾、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如同毒蛇般窜上他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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