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熄了火（其实那破引擎自己喘了两下也歇了），三人合力，费劲巴拉地把依旧昏迷的龙战从车里弄出来。诊所那扇漆皮剥落的木门虚掩着。疤脸用肩膀撞开，一股更浓烈的混合怪味扑面而来。
诊所里面比外面看着还简陋。空间不大，就放了张掉漆的诊疗床，一个玻璃药柜（里面摆着些落灰的药瓶），墙上挂着几幅经络图和一张泛黄的营业执照。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领口都磨毛了的老式白大褂的干瘦老头，正翘着二郎腿，就着一碟花生米和半瓶二锅头，眯着眼听一个巴掌大的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京剧。收音机信号不好，杂音比唱腔还大。
听见动静，老头慢悠悠地转过脸。一张瘦长脸，皱纹深刻得能夹死蚊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用胶布缠着一条腿的老花镜。他浑浊的小眼睛透过镜片，扫过门口狼狈不堪、浑身血污的四人，尤其在昏迷不醒、胸前还闪着诡异微光的龙战身上停留了几秒，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仿佛天天都有人抬着重伤员半夜砸门。
“哟，稀客。”老头慢条斯理地嘬了口二锅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木头，“打架斗殴？还是让车撞了？先说好，见红加钱，昏迷加倍，疑难杂症…得加钱！”
老吴一听“钱”字就肉疼，刚想讨价还价，林薇已经抢先一步：“大夫！救人！钱不是问题！他伤得很重！贯穿伤！失血很多！” 她急切地把龙战往诊疗床上放。
“贯穿伤？”老王头这才放下酒瓶，慢吞吞地站起身，趿拉着破拖鞋走过来。他拿起一个外壳都摔裂了、听筒上还沾着不明污渍的老式听诊器，往耳朵里随便一塞，另一头就往龙战胸口按。
“嘶…呼…” 听诊器里传来一阵巨大的、如同拉风箱般的杂音，还夹杂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可能是听诊器漏风漏电了）。
老王头皱着眉，听了半天，又把听筒移到龙战右肩那个恐怖的伤口附近。听诊器里传来更嘈杂的声音，像是破锣里面塞了团棉花在敲。
“嗯…”老王头摘下听诊器，一脸高深莫测，“这伤…有点意思。不是枪，也不是普通利器。像是…被某种特制的钩索咬进去又硬扯出来的？伤到筋了。失血是不少，但奇怪…” 他浑浊的小眼睛瞄向龙战胸前那微弱闪烁的暗红光芒，又看了看他紧握的匕首，“…这小子命格够硬啊，这都没凉透？还有点…怪东西在吊着？”
林薇心里一紧，生怕这老头看出匕首的异常，赶紧岔开话题：“大夫！您看怎么处理？需要手术吗？”
“手术？”老王头嗤笑一声，露出几颗豁牙，“就我这条件？给你表演个徒手掏子弹？” 他转身走到那个落灰的药柜前，翻找了半天，掏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搪瓷托盘，里面放着些镊子、剪刀、纱布，看着都锈迹斑斑。然后又拿出几个颜色可疑的大玻璃瓶，里面装着深褐色、墨绿色的粘稠液体。
“先清创！止血！”老王头指挥疤脸，“你！去后面小厨房，烧壶开水！要滚开的！” 又指老吴，“你！胖子！按住他这条胳膊！别让他乱动！虽然昏迷，疼狠了也会抽抽！”
疤脸麻溜地去烧水。老吴看着老王头那套“古董”工具，胖脸发白：“大…大夫…您这工具…消过毒吗？”
“消毒？”老王头拿起一把锈迹斑斑的镊子，随手在衣襟上蹭了两下，“酒精擦擦不就得了？穷讲究！” 他拿起一瓶深褐色的液体，打开塞子，一股极其刺鼻、带着浓烈酒精和某种辛辣草药混合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诊所。
“忍着点！祖传金疮药！效果好得很！”老王头说着，就把那液体往龙战肩头的伤口倒！
“滋啦——！”
药水接触翻卷皮肉的瞬间，仿佛热油泼雪！昏迷中的龙战身体猛地一弓！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痛苦嘶吼！额头上瞬间青筋暴起，冷汗如瀑！
“我操！”老吴吓得差点松手，死死按住龙战的左臂，“轻点啊大夫！你这是治伤还是上刑啊？！”
“你懂个屁！”老王头瞪了他一眼，“药性猛！见效快！以毒攻毒！” 他嘴上说着，动作倒是不慢，用沾了药水的棉球粗暴地清理着伤口里的污物和凝血块，疼得龙战即使在昏迷中也浑身剧烈颤抖。
林薇看得心惊肉跳，心都揪到了一起。她别开眼，强迫自己冷静。目光落在龙战紧握匕首的左手上。那匕首似乎也感应到主人承受的巨大痛苦，刀柄上的暗红光芒急促地闪烁了几下，一股比之前更加温润、更加浑厚的暖流顺着龙战的手臂涌入，如同无形的安抚，竟奇迹般地稍稍平复了他身体的剧烈痉挛。
老王头清理完伤口，又拿起一瓶墨绿色的、散发着清凉薄荷味的药膏，厚厚地糊在伤口上，然后用相对干净的纱布一层层缠好。做完这一切，他累得呼哧带喘，额头上也见了汗。
“行了！死不了！”老王头一屁股坐回他的破藤椅，拿起二锅头灌了一大口，“这小子底子好得不像话，加上那点‘怪东西’吊着命。失血太多，得补！疤脸！水烧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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