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便碎了。”乌木簪带着少年发丝间独有的温热和干净气息,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甚至有些笨拙的力道,硬塞进殷照临冰冷潮湿、犹自因剧咳而微颤的掌心。“这个,赔你!”东方宸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薄红,眼神却执拗得像要烙进对方的灵魂深处,声音低沉而斩钉截铁。
掌心被那突如其来的温热烫得微微一缩。
殷照临垂眸。目光落在那支再熟悉不过的乌木簪上。簪身打磨得光滑,唯有一处歪歪扭扭、深浅不一的刻痕——那是东方宸十四岁初学雕工时的“杰作”,彼时被他戏谑为“蚯蚓爬树”,少年涨红了脸却倔强地不肯丢弃,最终被他一句带着无奈纵容的“留着吧,权当个念想”而留了下来。久远的、带着些许无奈温情的记忆碎片,无声拂过冰冷死寂的心湖。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那道熟悉的凹痕。这细微的触感,却像投入冰封深渊的石子,驿馆昏黄摇曳的烛光、滚烫绝望的呓语、浸透袖口的滚烫泪水、那句泣血般锥心的“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东方宸所有反常的炽热、偏执到病态的紧张、眼中深藏的恐惧与绝望依恋,在这一刻,被这小小的刻痕瞬间串联,轰然拼合成一个惊心动魄、却又痛彻心扉的答案!一股迟来的、混杂着巨大震骇与迟滞钝痛的理解,如同冰水混合着滚油,狠狠浇灌在他冰冷麻木的心上!指节因用力过度而瞬间绷紧发白,几乎要将那小小的木簪捏碎。原来那不顾一切的守护拦截,是失而复得后濒临崩溃的恐惧;那笨拙炽热的寸步不离,是背负着无法言说血泪的卑微赎罪!这迟来的领悟,比诏狱的阴寒更刺骨,也更沉重地压上他早已不堪重负的心头。
“呃啊——!!!”
宫墙内陡然爆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玄甲卫拖着一个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影子转出拐角,沉重的铁索刮过宫砖地面,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牙根发酸的刺耳噪音,瞬间将殷照临从这灵魂深处的剧烈震颤中惊醒。
他猛地收拢五指,将那支滚烫得几乎灼手的乌木簪死死攥入手心,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藏入袖中深处。再抬眼时,眸中所有因惊涛骇浪般的领悟而翻涌的情绪已被尽数强行压下、冰封凝固,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静与磐石般不可撼动的意志力。那目光锐利如经烈火淬炼、寒泉冷却的绝世锋刃,带着洞穿一切虚妄的穿透力,直刺向那巍峨耸立、象征着至高权柄的朱红宫门深处:
“三日。”声音因体虚力竭而显得微显气弱,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带着一种浸透了战场烽烟与朝堂风雨的、千锤百炼的决断力,“臣向陛下保证,三日之内,宫城内外,周氏余烬,尽数扫清,片甲不留。” 这承诺,是意志对病体的彻底征服,是摄政王以铁血手腕昭告天下——他正从伤病的深渊中,一步步,踏血而归。
沉重的宫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声响,彻底隔绝了门外那一片狼藉的碎玉、尚未冷却的血腥与清晨微凉的空气。东方宸独自站在原地,玄色的衣摆在渐起的晨风中轻轻翻动。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手肘透过衣料传来的、挥之不去的冰凉湿意——那是强撑时沁出的冷汗。他低头,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那道被殷照临尾指无意间划过的、象征着命运的生命线,此刻正微微发烫,如同烙印。他极其缓慢地、又极其用力地收拢手指,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要将这微弱的触感、那人眼中一闪而逝的脆弱与倔强、以及那份沉甸甸如泰山压顶般的承诺,一同刻入自己的骨髓深处。熹微的晨光铺洒在空旷肃杀的宫墙之间,将少年帝王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寂。那双极大、极黑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失而复得的无上珍重、难以言喻的尖锐心疼,以及破釜沉舟、百死无悔的坚定光芒。前路荆棘密布,杀机未散,但这一次,他东方宸,誓以己身为盾,护住这束失而复得、照临他生命的光,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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