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陲,死亡谷。烈日如熔金,无情地倾泻在广袤无垠的沙海之上,空气被灼烤得扭曲蒸腾。沙丘起伏,如同凝固的黄色巨浪。沙丘之间,散落着累累白骨,在刺目的阳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光。许多骨殖表面,泛着诡异的青绿色磷光,在热浪中幽幽闪烁,如同鬼火。一队误入此地的商旅驼队残骸旁,一洼浑浊的泉水在沙窝中反射着诱人的光,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如同毒蛇吐信。
向导“噗通”一声跪倒在滚烫的沙地上,面无人色,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殿…殿下!是‘鬼涎泉’!沾唇即死啊!祖宗传下来的话,绝不会有错!您…您快退!快退啊!”
澈儿勒住躁动不安的坐骑,翻身下马。玄色锦靴踏过滚烫、仿佛能融化鞋底的沙砾,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蹲下身,避开那洼散发着甜腥的浊泉,拾起沙地上半块风化严重的头骨。指腹拂过骨面,触感滑腻,留下淡淡一层青绿色的磷光粉末。他眉头紧锁,又走到泉边,以指腹极快地沾取了一丁点浑浊的泉水,舌尖迅疾一舔,一股强烈的灼烧感和麻木感立刻从舌尖蔓延开来!
“硝矾剧毒为主,混以地底某种腐矿渗出的重金属之毒。” 他吐掉口中残留的苦涩,语气冷静得如同在分析一件寻常物件。随即从随身携带的皮质行囊中,取出一个密封的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少许碾磨得极其细腻的紫色石蕊粉末。
粉末被小心翼翼地撒入那洼浑浊的泉水中。粉末入水,水面竟瞬间剧烈翻腾起来,如同煮沸!更诡异的是,翻腾的水面迅速泛起一层浓重粘稠的靛蓝色泡沫!那蓝色如此妖异,在黄沙的映衬下,刺眼夺目!
“碱性!而且是强碱!” 澈儿眼中精光爆射,如同暗夜中的闪电。他猛地直起身,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四周。目光最终牢牢锁定在谷底一处背阴的洼地,那里顽强地生长着一小片灰绿色的、叶片肥厚带刺的耐碱荆棘!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快步走过去,以刀为铲,奋力挖掘荆棘根部。
湿润!被挖开的沙土下,根部深处,竟有清冽的水珠缓慢渗出!他小心地以匕首尖蘸取水珠,放入口中品尝——甘甜!清润!没有丝毫异味!
“取水囊!皮袋!所有能盛水的容器!” 澈儿霍然起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回身,马鞭指向毒泉旁不远处那具姿态最为清晰完整的骸骨——那骸骨呈俯卧爬行状,一只臂骨竭力向前伸展,指骨深深抠入沙地,头颅绝望地扭向…正是这片耐碱荆棘丛的方向!
“看见了吗?” 澈儿的声音穿透热浪,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因恐惧和干渴而濒临崩溃的随从耳中,“此旅人临死前,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方向,正是这片荆棘!枯骨无言,却以其形骸,为后来者指明了唯一的生路!”
清冽甘甜的水珠被小心翼翼地收集汇聚,注入皮囊水袋。澈儿取过一只水囊,走到那具指路的骸骨旁,将珍贵的清水,缓缓浇灌在骸骨指端所向的那片沙地上。奇迹发生了!一株嫩绿的碱蓬草幼苗,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顶开滚烫的沙砾,破土而出!在死寂的死亡谷中,倔强地伸展出两片象征生命的翠叶!
澈儿割下一束坚韧的荆棘条,削尖其硬刺。然后,他蘸取那剧毒泉水泛起的靛蓝色泡沫,走到骸骨旁最大的一块风砺石前,手臂沉稳有力,一笔一划,重重刻下:
一个巨大、清晰的箭头,指向那片荆棘洼地。
箭头下方,是四个力透石背、靛蓝刺目的大字:
“毒泉勿饮,掘根得生!”
靛蓝色的字迹在毒辣的烈日下,如同烧灼的烙印,惊心动魄。那具指路的枯骨静静卧于一旁,箭头所指的方向,便是生命的绿洲。一点石蕊分阴阳,白骨开口指生途。死亡谷的法则,被这靛蓝的警语彻底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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