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上的永济桥裂了道缝。石板桥面上的“平安”二字被车轮碾得模糊,桥墩的石缝里渗出黄水,像道没擦净的泪痕。有个赶车的老汉牵着牲口,不敢上桥,“前几日有辆载重车过,桥身晃得像筛子,我看这桥怕是撑不过今冬。”
澈儿站在桥头,玄色靴底踩着块松动的石板,“咯吱”一声往下陷。他俯身看桥缝,里面塞着些碎砖和烂木,像块没长好的疮。“传石匠营。”他声音里带着冰碴,“把桥拆了重造,拆的时候仔细看,桥墩里到底塞了什么东西。”
“拆桥?”知府慌得袍角扫过桥面,“殿下,这桥是十年前刚修的,花了三万两银子,说是‘百年不塌’……”
“百年不塌?”澈儿指着桥缝里露出来的朽木,“用烂木头填桥墩,用沙土混石灰当灰浆,这桥能撑十年,已是侥幸。查当年的监工和石匠,凡是偷工减料的,一个都别放过。”
拆桥的那天,百姓们都来看热闹。石匠们用撬棍插进桥缝,“咔嚓”一声,石板翻了起来,底下的横梁竟有一半是朽的,虫蛀的洞里还住着几只老鼠。最让人吃惊的是桥墩,砸开外层的青石,里面全是碎砖、瓦砾,还有些没烧透的煤渣,像堆填不满的垃圾。
“怪不得去年发大水,桥身晃得厉害。”有个老石匠蹲在桥墩旁,摸着里面的烂木,“这哪是桥墩,分明是个空壳子!正经的桥墩该用整块青石,灰浆里掺糯米汁,这倒好,用沙土糊弄,是拿百姓的性命当儿戏!”
澈儿让人把拆下来的废料堆在岸边,碎砖烂瓦堆得像座小山。他拿起块青石,上面刻着“匠作李三”,字迹歪歪扭扭,“把当年参与修桥的匠人都找来,认认这些料,说说这石头是从哪来的,灰浆是怎么调的。”
匠人们被押来时,个个脸色煞白。有个姓李的石匠,腿一软跪在废料堆前,“是……是监工张大人让我们这么干的。他说买石料的银子省下来,分我们三成,还说‘桥塌了有官顶着’……”他从怀里掏出块碎银,是当年分的赃,“这昧心钱,我揣了十年,夜夜做噩梦。”
查账册的差役捧着账本跑过来,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殿下,账上写着用了千块青石,实则只买了六百块,剩下的银子都进了张监工的私库,还有他给知府送礼的记录……”
“把张监工和知府押入大牢。”澈儿的声音像敲在石桥上的锤,“石匠营重新修桥,用最好的青石,灰浆里掺三成像样的糯米,桥墩要打三丈深的地基,每块石头上都刻匠人名姓,出了问题,找谁都跑不了。”
新桥动工那日,百姓们送来自家的糯米,说“这桥要承万万人的脚,得用真东西”。石匠们把青石凿得方方正正,灰浆调得像稠粥,每砌一层,都用铅锤吊线,说“差一分都不行”。有个老石匠在桥心石上刻了行小字:“心正则桥正”,刻得深,像要嵌进石头里。
拆下来的旧桥墩废料,被运去填了城南的洼地。有个孩童在废料堆里捡了块刻着字的碎砖,是当年的“平安”残片,他把砖埋在自家菜地里,说“让这骗人的东西,好好长点实在的”。
新桥落成那天,百姓们扶老携幼来踩桥。马车驶过桥面,稳得像走平地,桥身的石缝里渗着清水,是糯米灰浆在“出汗”,看着干净又踏实。澈儿站在桥心,看着洛河水悠悠流过,知道这桥或许也有朽坏的一天,却像在人心上立了块碑——碑不高,却能让人看清偷工减料的丑,记住踏踏实实的好,让所有造桥的、走路的,都不敢忘了“民为天”三个字的分量。
后来,永济桥成了个说法。别处修桥铺路,都要念叨“别学永济桥的旧样子”,石匠们刻名字时格外用心,说“这字刻上去,就是一辈子的良心”。有次山洪暴发,冲垮了不少堤坝,永济桥却纹丝不动,百姓们都说,是桥心石上的字在护着它,那字里藏着比石头还硬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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