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里的内容，姜梦蝶的记忆，还有……夏安安的存在。
这一切，都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回避的荆棘。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而沉重，带着最深切的忏悔：“对不起……溪溪，我知道，说一万句对不起也弥补不了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但是，请你相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真的……真的非常开心。
我也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想过要欺骗你的感情。”
他停顿了一下，艰难地继续道：“我知道，现在的我，根本没有资格说这些话，更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
可是……溪溪，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你。” 苏逸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害怕失去的恐惧。
姜梦溪的身体停止了抽动。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泪眼朦胧，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脆弱和挣扎。
她看着苏逸然，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眸此刻盛满了破碎的星光，她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苏逸然心上：
“那……夏安安呢？”
“……”
空气瞬间凝固了。
苏逸然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此刻却像催命的鼓点，敲击着两人紧绷的神经。
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苏逸然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最好的选择是什么？是暂时哄住她，安抚她，用甜言蜜语让她相信自己是唯一。
让她依赖自己，让她慢慢沉沦，直到她再也无法离开。
最终不得不接受“三人行”的现实？
以他两世为人，心理年龄远超同龄人的阅历和手段。
想要操控一个涉世未深、对他情根深种又处于精神崩溃边缘的女孩的感情，让她心甘情愿地妥协，似乎……轻而易举。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诱惑着他。只要他开口，说一句“我和她已经结束了”
或者“我心里只有你”，也许就能暂时抚平她的伤痛，让她重新投入自己的怀抱。
可是……
苏逸然的目光落在姜梦溪那双盛满泪水、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上。
她是姜梦溪啊！是那个全心全意信任他、依赖他、叫他“哥哥”的女孩！
是利用她的脆弱和混乱去编织谎言，还是……给予她哪怕痛苦也真实的尊重？
他做不到！
因为她是姜梦溪！他不能，也不忍心再用谎言去玷污这份纯粹，哪怕这谎言能暂时缓解痛苦。
尤其是在她刚刚经历了人格认知崩溃、最需要真实依靠的时候。
欺骗她，等于在她破碎的心上再插一刀。
可真实……
真实就是夏安安的存在，是他无法否认、无法立刻抹去的事实。
这个真实，同样会刺伤她。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说真话，会伤害她。
说假话，会毁灭她。
他僵在原地，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痛苦和自责淹没了他。
他恨自己的贪婪，恨自己的犹豫，恨自己上一世欺骗夏安安时的心安理得，此刻面对姜梦溪的纯净，却连一句违心的谎言都说不出口！
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沉默，被病房外一阵由远及近、急促而尖锐的高跟鞋声猛地打断！
“砰！”
病房门被大力推开，带着一股风。沈婉晴脸色煞白，眼圈通红，显然是哭过。
她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目光像刀子一样瞬间锁定在病床边的苏逸然身上！
“阿姨好！”
“溪溪！”沈婉晴没有理会苏逸然。
她先扑到床边，看到女儿醒着，虽然苍白憔悴但精神尚可，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随即，更汹涌的怒火转向了苏逸然。
“苏逸然！”沈婉晴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焦急而微微变调，她站起身，怒视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我不好！
我一点也不好！
看到你在这里，我就好不了！
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溪溪面前？！
你告诉我！
溪溪为什么会晕倒？！
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刺激她？！”
沈婉晴的质问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怒火。
苏逸然站起身，面对沈婉晴的怒火，他只能再次低头道歉，声音干涩：“阿姨，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溪溪……”
“照顾？！”沈婉晴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讽刺和愤怒。
“谁要你照顾？！
苏逸然，我求求你！
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你离我们家溪溪远一点！
离她远一点就是对她最大的照顾！
你放过她吧！
以后再也别来打扰她了！
你听到没有？！”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作为母亲的无助和绝望。
“妈妈！”姜梦溪看到母亲情绪失控，对苏逸然说出如此难听的话，心里又急又痛。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虚弱地喊道：“妈妈！不关哥哥的事！真的不关他的事！”
“不关他的事？！”沈婉晴猛地转头看向女儿，眼神里充满了痛心和不解。
“那你告诉我！
你为什么会在容大？！
你为什么会在见到他之后昏迷？！
溪溪，你告诉妈妈！
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母亲咄咄逼人的追问，姜梦溪的眼泪再次涌出。
她看了看满脸痛苦的苏逸然，又看了看焦急愤怒的母亲，
咬了咬干裂的嘴唇，犹豫了片刻，终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开口
“是……是我的问题……妈妈，是我的脑海里……多了一段记忆！一段……属于姜梦蝶的记忆！”
“轰！”
沈婉晴如遭雷击！
她脸上的愤怒瞬间褪去，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惨白！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旁边的柜子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她沉默了，死一般的沉默在病房里蔓延，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过了许久，久到苏逸然几乎以为她要晕倒时。
沈婉晴才用极其干涩、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颤抖着问道：
“是……是所有的记忆吗？你知道了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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