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奉局,万岁山房。
这里是大宋朝最奢靡的销金窟,也是用江南百姓的血泪堆砌而成的仙境。
此刻,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地上铺着来自波斯的织金地毯,梁上挂着东海的夜明珠,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美酒混合的、令人醺然欲醉的气息。
然而,在这极致的浮华之下,却潜藏着一股冰冷的、令人脊背发凉的杀机。
满座的朝中显贵,人人锦衣华服,脸上却挂着一丝不自然的、僵硬的笑容。
他们频频举杯,高声谈笑,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主位和客席。
主位上,应奉局提举朱勔肥硕的身躯陷在紫檀木太师椅里,满面红光,却掩不住眼底深处的紧张。
而在客席首位,辽国使臣耶律乙辛正用一方洁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柄镶满各色宝石的弯刀。
他神情自若,仿佛在自家的后花园里,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像淬了毒的钩子,不时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李师师抱着琵琶走进大殿时,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瞬间抽空了。
她换上了一袭烈火般的红衣,裙裾上用金线绣着大朵的曼珠沙华,一路走来,像是踏着一片燃烧的血海。
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未施粉黛,却比任何浓妆艳抹都要夺人心魄。
她的出现,如同一道血色的闪电,蛮横地劈开了这满室的虚伪与靡靡之音。
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大殿中央,在一张早已备好的矮几后坐下。
她的面前,便是那块从江南运来的、形态狰狞的太湖石。
她的身后不远处,摆着一个用大红绸缎包裹的沉重木箱,据说是辽使献给官家的“贺礼”。
耶律乙辛停下了擦拭刀的动作。
他没有看她的绝世容貌,而是看她的手。
那双手,稳定、修长,抱着琵琶的姿势,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抱着自己的武器,指节处甚至能看到长期练琴留下的薄茧。
有趣。
耶律乙辛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他见过太多柔弱如羔羊的美人,也见过不少故作刚强的女子,但眼前这个,不一样。
她的骨子里,透着一股与他同类的、毁灭性的气息。
“师师姑娘,听闻你一曲《十面埋伏》,能令闻者胆寒,如临战场。”
耶律乙辛开口了,声音洪亮,穿透了整个大殿。
“今日我大辽与大宋永结同好,正该奏此雄曲,以壮声威!不知可否赏光?”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在如此“喜庆”的场合,点奏这首杀伐之曲,其挑衅与羞辱之意,昭然若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师师身上,想看她如何应对这难堪的局面。
李师师却笑了。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锐利,穿过人群,直视耶律乙辛,嫣然道:
“耶律大人说笑了。今日良宴,当奏雅乐,以贺两国永世修好。若大人执意要听金戈铁马,不如……”
她的声音陡然一转,变得清越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剑。
“……不如打开这箱‘蜜饯’,看看里面的‘果子’,够不够硬!”
话音未落,她怀中的琵琶,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仿佛金属被撕裂的嘶鸣!
“铮!”
不是一根弦断,而是四弦齐喑!
她竟是用积蓄已久的内力,同时震断了四根琴弦!
四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银光,如四支离弦之箭,分四个方向,暴射而出!
一道,携着破风之声,射向大厅正门,不偏不倚,死死钉入门栓的缝隙,发出沉闷的巨响!
一道,如鬼魅般划过一道弧线,射向主位上朱勔面前的酒杯。那名贵的夜光杯应声而碎,碧绿的酒液四溅,吓得他肥肉一颤,几乎从椅子上滚下来!
第三道,最为迅猛,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直取耶律乙辛的面门!
而最后一道,也是最快、最狠的一道,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切开了那个装着猛火药的“蜜饯箱”!
“轰——!”
箱子并未爆炸,但沉重的箱盖被巨力掀飞,重重砸在地上。
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黑洞洞的火药包,与引信上闪烁的微弱火星,瞬间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耶律乙辛身形猛地向后一仰,断弦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却不惊反笑,伸出手指,抹了一下脸上的血珠,然后伸出舌尖,轻轻一舔。
“好,好一个烈性的女子!”他眼中迸发出嗜血的兴奋,“本使就喜欢你这样的!”
他猛地一拍手掌。
“哐当——!”
大门应声落下千斤重的铁闸!
四周的屏风轰然倒塌,墙壁上的暗门洞开,数百名手持神臂弓的辽国武士与应奉局护卫,如潮水般涌出,将所有官员团团围住。
箭矢上弦,弓开满月,森然的箭头在灯火下闪着致命的寒光。
杀机毕露!
“你以为,你毁了我的‘贺礼’,就能破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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