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的兽吼震得树叶簌簌下落时,陈墨正蹲在东夷军寨的草垛后啃炊饼。他穿了件东夷士兵的皮甲,甲片上还留着前主人被熊爪抓出的豁口——这是他混进来的"凭证"。寨外的山坳里,八十万东夷弓箭手正在列阵,每人腰间挂着三壶青铜箭,箭头浸过桐油,泛着幽冷的光。
"陈先生,南蛮的先锋到了!"小校的声音带着颤音。陈墨抬头,看见山脚下腾起遮天蔽日的烟尘,五百万兽兵正呈扇形推进:最前排是肩扛骨矛的铁背熊,接着是吐着信子的金鳞巨蟒,再往后是骑在三角暴龙背上的南蛮战士——他们的皮肤涂着青绿色彩绘,手中骨刀上的倒刺滴着毒液。
"八十万对五百万。"陈墨咬了口炊饼,"东夷的统帅是谢孤舟吧?那家伙三年前在北境用三千骑射杀了匈奴单于,今天要栽在兽潮里?"
小校没接话。陈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中军大帐前立着杆玄色帅旗,旗面绣着展翅的玄鸟——谢孤舟正在和军师说话。那军师穿着玄色道袍,腰间挂着串青铜铃,正是三个月前在漠南见过的"天机子"。
"有意思。"陈墨摸出怀里的半块玉珏。自从青鳞滩一战后,玉珏就总在他靠近大规模死亡时发烫。此刻它贴着皮肤,热度透过粗麻短褐灼烧着胸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山坳里的兽群身上缠着若有若无的黑雾——那是被怨气污染的生魂。
"先生,您说这仗能打多久?"小校压低声音,"听说南蛮的兽兵是被巫师用蛊控制的,死了也不会停,一直冲到东夷人没箭了......"
陈墨的目光扫过东夷的箭阵。每十步一个拒马,每百步一座箭塔,箭塔上堆着成捆的火箭。谢孤舟的战术很清楚:用箭雨消耗兽潮,等兽群逼近再用拒马和火箭反制。但他忽略了一点——兽群的数量是活物的五十倍,而活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去告诉谢将军。"陈墨把最后一口炊饼塞进嘴里,"让他把最精锐的三万骑射手调去东侧山谷。"他指了指地图上那道狭窄的隘口,"再让军需官把所有的桐油集中到中军,我要烧条火龙。"
小校愣住:"您疯了?那山谷两边是悬崖,三万人挤进去......"
"照做。"陈墨拍了拍他的肩,"另外,帮我找个南蛮的俘虏,要会说人话的。"
半小时后,陈墨蹲在篝火旁,看着脚边的南蛮俘虏啃烤红薯。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手腕上系着串兽牙,额间有道月牙形的疤痕——那是被熊爪抓的。
"你们为什么打东夷?"他用南蛮语问。
少女咽下红薯:"东夷人占了我们的盐矿。十年前,他们屠了我们三个部落,把老弱病残做成'活饵',喂给守矿的机关兽。"她掀起衣袖,胳膊上有青紫色的疤痕,"这是我在活饵坑里被铁链勒的。"
陈墨的手顿了顿。他想起自己在乱葬岗时,那些被活埋的人也是这样的疤痕——皮肤下翻涌着腐肉和怨气。他摸出玉珏,少女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这石头......我阿爹说过,南蛮的大巫师有一块,能沟通兽神的。"
"兽神?"
"就是森林里的魂。"少女指了指山坳,"那些兽不是野兽,是被兽神唤醒的亡灵。它们死了会变成新的兽,永远替我们打仗。"她的声音突然发抖,"可阿爹说,兽神要的不是战争,是让我们和东夷和解......"
山坳里传来号角声。陈墨站起身,看见谢孤舟的骑射手已经进入山谷,三万玄甲骑兵呈雁阵排开,马背上挂着成捆的火箭。而山坳深处,南蛮的兽群突然发出震天的嘶吼——最前面的铁背熊停住了脚步,它们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开始互相撕咬。
"是蛊虫反噬!"少女尖叫,"大巫师的蛊控制不住了!"
陈墨冲向中军。谢孤舟正举着青铜剑要下令放箭,被他一把拽住:"将军等等!兽群不是被巫师控制的,是它们的亡魂在互相撕杀——您看!"
谢孤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兽群里,金鳞巨蟒正在吞食铁背熊,三角暴龙的尾巴抽断了青面狼的脊梁,连最温顺的食草兽都开始踩踏同伴。更可怕的是,每头野兽的额间都浮起个模糊的人脸,那是被它们吞噬的人类士兵的魂魄。
"这是......"谢孤舟的声音发颤。
"亡灵的怨气在反噬。"陈墨抽出腰间的骨笛,那是用北蛮老兵的胫骨做的,"这些兽兵生前都是被东夷或南蛮杀死的士兵,死后被强行炼成兽潮。现在它们的执念太强,连操控者都镇不住了。"
少女突然挣脱束缚,冲向兽群。她的月牙疤开始发光,口中念诵着古老的咒语:"魂兮归来,莫恋战场的血;骨兮归土,莫记仇恨的劫......"
兽群的嘶吼声渐弱。陈墨看见,那些浮现在野兽额间的人脸开始变得清晰,有东夷的年轻士兵,有南蛮的采药女,有被谢孤舟亲手斩杀的南蛮首领——他们的魂魄正从野兽体内飘出来,围着少女旋转,像一群迷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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