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垃圾填埋场的恶臭是物理性的攻击,腐败有机物在高温下蒸腾出的瘴气粘稠得几乎能抓住人的喉咙。警戒线外,拾荒者麻木的目光在警灯闪烁中游移,像一群被惊扰的秃鹫。李晴套上厚重的防护服,戴上N95口罩和护目镜,但那股混合着甲烷、化学溶剂和腐烂蛋白质的气味依旧顽固地钻进来,刺激着嗅觉神经。左手疤痕在绷带下传来一阵沉闷的搏动,仿佛对这片死亡与废弃之地产生了某种病态的共鸣。
死者蜷缩在堆积如山的废弃家电和腐烂床垫形成的阴影里,像一个被随手丢弃的破旧玩偶。法医老陈正蹲在尸体旁,强光灯照亮了少年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皮肤上分布着不规则的蓝白色斑块,如同被劣质油漆泼溅过。口鼻处残留的微量蓝紫色荧光粉末,在紫外灯下幽幽发亮,与“冰蓝天使”的痕迹如出一辙。
“死者,王小磊,17岁,塘湾村人,轻度智力发育迟滞。”严峰的声音透过防护服内置通讯器传来,带着压抑的愤怒。“尸表无明显抵抗伤或机械性窒息痕迹。死亡时间推测在昨晚10点到凌晨2点之间。死因…初步看像是急性神经毒素导致的呼吸循环衰竭,与冷库受害者体内毒素同源,但剂量和反应模式似乎有差异。”
李晴蹲下身,强忍防护服内的闷热和疤痕的悸痛,目光如探针般扫过尸体周围。少年的手紧紧攥着,指缝里嵌满了黑色的污泥。她示意法证人员小心掰开那只僵硬的手。
一枚东西掉了出来。
不是预想中的纹身贴,而是一枚极其粗糙的、用廉价锡片压制的小十字架,边缘已经变形,表面沾满污垢。十字架的背面,用锐器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数字:0618。
“0618…”李晴低语。这不再是冷库编号,更像是一种烙印,一个被强行赋予的“身份编码”。十字架…塘湾村边缘确实有一座破旧的天主堂。信仰,成了底层绝望者最后的廉价慰藉,还是被“钟摆”利用的工具?
她的目光继续移动。少年廉价的化纤裤子上,膝盖位置有两处明显的、相对干净的圆形磨损痕迹,与周围厚厚的污渍形成鲜明对比。像是…长时间跪在某种粗糙但相对干净平整的表面上摩擦所致。
“这里不是第一现场。”李晴的声音透过口罩,异常清晰。“他是死后被移尸至此。看裤子膝盖的磨损,他死前很可能在一个需要跪姿的地方待过不短的时间。而且那个地方的地面,比这垃圾场干净得多。”
严峰眼神一凛,立刻下令扩大搜索范围,重点寻找拖拽痕迹和运尸工具印记。李晴则转向尸体口袋里的那张皱巴巴的蓝色翅膀纹身贴。她小心地用镊子夹起,在强光下仔细观察。贴纸边缘有细微的、不规则的撕扯痕迹,不像是从整张纸上小心揭下,倒像是…从某个曲面(比如皮肤)上仓促撕离时留下的。
“他接触过‘冰蓝天使’贴片,但可能不是自愿贴上,或者贴上去后很快因为不适撕掉了。这些荧光粉末,更像是撕扯时脱落的涂层残留。”李晴分析道。法医老陈点头:“他体内毒素浓度远低于冷库里的受害者,更像是…接触污染源后的急性中毒,而非长期植入贴片导致的累积性病变。”
一个误入歧途或被迫接触,然后被当成垃圾清理掉的边缘少年。王小磊的死,指向一个更草率、更外围的分销或污染环节。
李晴的目光投向远处垃圾场边缘,那里堆放着大量建筑垃圾。一块断裂的水泥预制板下,半掩着一只扭曲变形的小型银色保温箱,箱体上模糊地印着一个褪色的鱼形Logo。她心头猛地一跳!
“严队!那个保温箱!”李晴快步走过去。法证人员迅速清理覆盖物。保温箱被暴力撬开过,内部残留着几滴已经干涸的、散发着微弱甜腥气的蓝白色粘稠液体,与诊所针帽污渍和冷库冷凝液成分高度一致!箱体内部还粘着几片细小的、闪着蓝紫色荧光的塑料碎片——正是“冰蓝天使”纹身贴的背衬材质!
“运输容器!”严峰声音带着兴奋,“他们用这种不起眼的保温箱运送原液或半成品!鱼形Logo…查!”
信息迅速反馈回指挥中心。很快,结果传来:Logo属于一家名为“海丰速递”的本地小型物流公司,主营同城生鲜和药品配送,服务对象多为城中村小诊所、小药店和小餐馆。而“为民诊所”正是其长期客户之一!
现实链条的齿轮开始咬合: 海丰速递的冷藏车可以畅通无阻地穿梭于城中村,为诊所送去贴着“药品”标签的保温箱(内藏毒剂原液),也为网吧、台球室等青年聚集地送去贴着“饮料”或“食品”标签的箱子(内藏纹身贴或已激活的抑制剂)。废弃保温箱则被随意丢弃在如城北垃圾场这样的角落。王小磊,很可能是在垃圾场拾荒时,意外接触了被遗弃的、残留高浓度毒素的保温箱或废弃贴片!
“查海丰速递!”严峰对着通讯器低吼,“所有车辆、司机、调度记录,特别是近期往返诊所、网吧及临港新区废弃码头仓库的路线!重点筛查案发时间段的异常停留和信号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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