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如同沉船,从漆黑冰冷的海底艰难上浮。
消毒水的味道,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身体沉重而麻木的束缚感……这些病房的触感再次包裹了沈追。这一次,清醒来得更为彻底,却也伴随着更加尖锐的认知割裂。
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微弱的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依旧是那片刺目的白。天花板,灯光,墙壁……冰冷,陌生。
“哥!”
带着浓重鼻音和巨大惊喜的呼唤立刻在耳边响起。沈萱的脸庞迅速占据了他的视野。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显然是哭过很久,憔悴之色比之前所见更甚,但此刻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里,却爆发出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光。
“哥!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医生!医生他醒了!”沈萱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扑在床边,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沈追那只没有插管的手,力气大得指节都泛白。她一边语无伦次地喊着,一边慌乱地按着床头的呼叫铃。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快速涌入。刺眼的手电光检查瞳孔,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胸口,各种仪器的读数被飞快地记录、讨论。
“……生命体征基本稳定……”
“……脑电波活动恢复明显……”
“……真是奇迹,昏迷指数终于突破了……”
“……通知神经内科和康复科会诊……”
专业而冷静的术语在病房里回荡,像一层冰冷的膜,将沈追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他像个物件一样被检查着,那些触碰,那些声音,都显得遥远而不真实。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动,越过忙碌的白大褂,落在沈萱焦急又充满希望的脸上。
“水……”沈追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一点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沈萱立刻像得到了圣旨,手忙脚乱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用棉签小心翼翼地蘸着温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清凉的水滴渗入口腔,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却也更加清晰地映照出身体的极度虚弱。
“哥,慢点,慢点……”沈萱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拭易碎的珍宝。
沈追贪婪地汲取着那点滋润,混沌的意识在生理需求的刺激下加速凝聚。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冲撞:暗红的归墟棱柱、贯穿胸膛的枯荣锁链、燃烧的灰白火焰、那口煌煌巨钟……还有沈令!沈令被锁链贯穿、被冰冷意志吞噬的脸!
“阿……阿令……”沈追猛地抓住沈萱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沈萱痛呼出声。他死死地盯着妹妹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艰难地抠出来,“阿令……在哪?!”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医生和护士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沈萱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抓住水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捏得发白。她避开沈追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沈追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哥……”沈萱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悲伤和难以启齿的绝望,“你……你终于……想起来了?”
沈追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全身!
“告诉我!阿令怎么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尽管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沈萱被他眼中的绝望和疯狂吓到,身体微微后缩,随即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扑在沈追身上,压抑了太久的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爆发出来。
“哥!你忘了!你都忘了啊!”她嚎啕大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两年前……2022年5月6号晚上……你……你骑着那辆二手摩托车……去城南的物流园上夜班……”
沈追的瞳孔骤然收缩!2022年?5月6号?
“……路上……下雨……路滑……”沈萱的声音断断续续,被巨大的悲痛切割得支离破碎,“一辆……一辆超载的大货车……闯红灯……它……它直接……”
她说不下去了,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哭泣。
旁边的医生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接过了话头:“沈追先生,根据事故认定书和入院记录,你在2022年5月6日晚21时左右,遭遇了严重的交通事故。重型货车全责。你当时伤势极其危重,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颅脑重度损伤,内脏破裂大出血……送到医院时,生命体征几乎消失。经过连续72小时的抢救,才勉强保住了生命,但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植物生存状态。至今,已经整整两年零一个月了。”
两年……零一个月?
2022年5月6日……到2024年……6月?
沈追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病床上,连呼吸都停滞了。
星烬之渊?监察司?归零之种?许七安?东皇钟?那一切……那刻骨铭心的战斗、牺牲、守护……难道……难道真的只是大脑在深度昏迷中,为了对抗死亡虚无而编织的一场……漫长而荒诞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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