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彪带着人往鹰嘴崖撤时,发现饭店后墙的排水管里,流出些带油的污水,浮着层汽油,是钻探机常用的那种。步鹰用刺刀撬开个被踩扁的酒瓶,里面的威士忌还剩小半瓶,标签上印着"1920",是美国禁酒令期间偷偷运出来的私酒,价格能换三亩好地。"他们在拉拢日本人,"步鹰的声音冷得像井水,"用洋酒、洋货当诱饵,其实是想独占黑风口的煤矿,日本人想找个靠山,两边各怀鬼胎,却都把咱们当傻子。"
夜里的燕家屯,油灯下摊着张从饭店捡的菜单。燕彪把怀表摆在菜单中央,表盖内侧的洋人名单被红笔标得清清楚楚,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注着"矿务公司军火商"之类的头衔。步鹰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煤矿的分布图,说美国人的钻探机比日本人的先进,三天就能探出煤层厚度,一旦让他们得手,黑风口的煤就会被挖空,连地下水都会被抽干。
"这比直接抢更阴,"步鹰把树枝往地上一摔,火星溅到小鹰们编的草鞋上,"用合同、生意当幌子,把抢来的东西合法化,等咱们反应过来,地已经不是咱们的了。"燕双鹰蹲在角落里擦枪,枪管擦得能照见人影,却照不见他眼里的红血丝,那个日本婴儿的笑声从窝棚传来,像颗干净的石子落进水里。
王寡妇抱着孩子走进来,孩子手里攥着个洋铁皮饼干盒,是从饭店门口捡的,上面画着个叼烟斗的洋人。"佐藤的人去村里登记土地了,"她往油灯里添了点油,火苗跳了跳,"说美国人要'开发',让咱们搬家,给块荒地当补偿,李大爷不肯签字,被他们用枪托砸了门槛。"燕双鹰突然接过孩子,把饼干盒换成个粗布娃娃,是小鹰们用碎布缝的,"这才是咱们的东西,那些洋玩意儿都是抢来的。"
天快亮时,饭店突然传出声枪响。燕彪带着人赶过去,发现个穿和服的女人倒在后门,胸口插着把美国造的手枪,手里还攥着半张地图,上面画着煤矿的运输路线,用红笔写着"美国人想独吞"。佐藤带着日本人从里面冲出来,对着天空开枪,喊着"保护美国朋友",约翰却站在门口冷笑,用英语跟旁边的人说"麻烦解决了",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
往回走时,燕双鹰抱着那个日本婴儿,孩子的小手抓着他的枪带,指着饭店的灯光说"像星星"。少年抬头看了看,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女人,突然把怀表盖打开,让孩子听里面的滴答声。"这是咱们的时间,"他低声说,声音有点抖,"不管他们来多少洋人,谈多少生意,这片地的钟,得按咱们的时辰走。"
太阳升起时,饭店的门还开着。洋人和日本人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喝酒,后门的血迹被水冲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块深色的印,很快被来往的皮鞋踩得看不见。燕彪带着乡亲们在饭店对面的山坡上种了排树苗,是红松,能活上百年,步鹰说:"让他们看看,关东山的根,比他们的洋楼扎得深。"
远处的玉米地在风里沙沙响,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洋楼。燕彪知道,美国人的算盘打得再精,日本人的枪再狠,也弄不懂关东山的理——地是养人的,不是卖的;矿是保命的,不是换酒喝的。就像这红松苗,看着不起眼,只要没人刨根,总有一天能长得比洋楼还高,把阳光都挡在外面。
怀表的齿轮还在转,滴答声里藏着1927年关东山的韧劲,也藏着些比黄金还硬的东西。
燕双鹰牵着那个日本婴儿的手,在玉米地里走着,孩子的小脚踩在土路上,留下串小小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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