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冬至清晨,寒气裹着细雪灌进孙玺儿的补丁棉鞋。她呵出的白雾刚触到窗玻璃,便凝结成霜花。踮脚用指甲划过时,霜花裂开的纹路竟自动延伸成斐波那契螺旋线,宛如谁将数学公式冻在了晨光里。周明远蹲在煤炉边烤红薯,突然指着地上惊呼:“玺儿,你的影子会分叉!”
斜射的阳光穿过窗棂冰晶,将孙玺儿的身影劈成三道摇曳的虚影。她眼睛发亮,从碎布口袋掏出三颗石子,在煤渣地上摆出等腰三角形。石子边缘沾着的煤灰被雪水晕开,在地面画出模糊的几何轮廓:“看,这是光的折射!入射角和反射角相等,就像《九章算术》里的勾股测量……”
陈大壮晃着冻红的鼻头跳来跳去,棉裤膝盖处的补丁沾着煤渣:“听不懂!影子又不会算题!”
“站到这里!”孙玺儿拽住他棉袄后襟,把他按到石子标记点。歪斜的影子顿时被窗框切割成笔直的线段,与墙面夹角恰好形成30度锐角,“现在影子、地面和墙面构成直角三角形,量出影子长度,再用勾股定理就能算出……”
“都来包冬至饺!”王老师端来冻得梆硬的饺子,面皮上印着算珠纹路。竹簸箕边缘结着冰碴,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虹彩:“今天学数九歌,再算算馅配比!”
孙玺儿盯着韭菜猪肉馅,木棍在泥地上划出分数式。泥土冻得发硬,刻痕边缘翻起细小的冰棱:“肥肉2/10,瘦肉3/10,菜汁5/10,这样咬下去汤汁最匀。”粉笔头从王老师指间滑落,“啪嗒”掉进馅盆,溅起的油花在阳光下凝成∞符号,像极了她画在玻璃上的莫比乌斯环。
周明远突然举着漏馅的饺子,韭菜末从指缝里簌簌掉落:“我的‘月亮’又漏水啦!”
“因为你捏的褶子是偶数!”孙玺儿抓起他冻僵的手,哈气融化指节的冰碴,“奇数褶能把压力分散到每个角,就像《九章算术》里说的‘勾股固基’,三角形最稳定!”她用胡萝卜丁在饺子上点出五角星,汁液在面皮上晕开橙红的斑点,“五褶饺子的顶点连起来,刚好是黄金分割!”
放学时雪粒子砸在脸上生疼,孙玺儿缩进爷爷的旧军大衣里。大衣内衬磨得发亮,补丁边缘针脚细密如算筹排列。火炕上摆着奶奶新纳的千层底布鞋,针脚间藏着梅森素数序列——3针、7针、31针的间隔,恰好是她昨天教奶奶的数字。鞋底麻绳浸过蜡油,在煤油灯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哎哟!”奶奶踩缝纫机的脚突然顿住,枣木拐杖磕在地上发出闷响。皮带打滑的嘶啦声里,针脚在棉布上歪成锯齿状:“皮带又松了!”
孙玺儿趴在油腻的机台上,鼻尖几乎贴上转动的齿轮。机油味混着棉布焦糊味钻进鼻腔,她对着窗户哈气,白雾在玻璃上画出齿轮咬合示意图:“大轮转1圈,小轮该转2.5圈,现在多转了0.3圈……是因为皮带受潮伸长了!”
奶奶将信将疑地剪短皮带,缝纫机立刻“哒哒”吐出谢尔宾斯基三角形的针脚。奶奶从灶膛扒出焦陶罐,桂花蜜的甜香混着炭火味漫开。陶罐表面裂纹纵横,在火光中显露出分形图案。
“冬至夜长,喝蜜水长心眼。”奶奶用粗陶碗舀蜜,琥珀色的液体在碗沿拉出细长的丝线。
孙玺儿却盯着陶罐裂纹——那些蛛网状的纹路,分明是康托尔集的自相似结构。她用木炭在炕沿写证明,蜜水滴在算式上,晕开的痕迹竟成了曼德博分形。炭灰簌簌落在棉裤上,被她无意识地搓成斐波那契螺旋。
“又画鬼画符!”奶奶笑骂着擦她嘴角的蜜渍,“明天赶集,你给鞋垫画的函数图,王铁匠非要买十双。说踩着能算出山路坡度!”
爷爷突然剧烈咳嗽,震得缝纫机震颤。他慌忙把棉袄翻面,夹层露出半截泛黄车票——1997年深圳至青城的K1282次,票根数字被针脚钉成北斗七星状。车票边缘的钢印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与地窖青铜筹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暮色降临时,晒谷场成了银白棋盘。积雪没过脚踝,孩子们举着萝卜灯乱窜,灯笼光晕在雪地上晕成模糊的圆。周明远晃着灯笼喊:“玩跳房子!”
“我们玩《九章》占卜!”孙玺儿用树杈画出九宫格,树皮在雪地上留下暗红的划痕。雪粒落进刻痕,很快被新雪填平:“抓把雪抛格子,雪厚对应章数!”
陈大壮憋红着脸用力一抛,雪团砸中“方程”格,溅起的雪沫扑在孙玺儿睫毛上。
“七穗题!”她蹲在雪窝演算,呼出的白气模糊字迹。冻僵的手指捏不住木炭,算式歪歪扭扭:“若甲穗重三斤,乙穗重五斤,丙穗……”
麻雀群突然惊飞,翅膀掠过雪地,将算草扑棱得凌乱。西头刘家媳妇推开窗,骂声裹着蒸汽冲出:“大冷天瞎折腾!冻坏了看你们……”
话音未落,她看见孙玺儿用雪球垒的阿基米德螺线墙。雪墙蜿蜒如巨蟒,将寒风折射成断续的音符。周明远突然指着天空:“快看!雪粒子在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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