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文兴这么说,在场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黑山县,这片地处大周北疆偏安一隅的土地,长久以来堪称一方福地。
它位于帝国版图上微妙的位置——远离北境那烽火连天的修罗场,却又与皇权中枢的京都保持着不算太远的距离。
相比起北境战马的嘶鸣和刀剑的碰撞,或是南方那令人喘不过气的湿热瘴疠,黑山县无疑曾是许多人心中安居乐业的桃源。
然而,陆文兴带来的消息,却像一柄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这份安宁的幻象。
一旦传言中的北境失守成为现实,天子南狩,那么横亘在黑山县前方的屏障,就只剩下一道孤悬的天堑——老虎关!
届时,黑山县将首当其冲,从腹地福地,瞬间沦为直面金国铁骑锋芒的边陲危城!
“秦明,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早做打算……”
此时的陆文兴脸上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今晚喝的酒着实有些多了,只听他说道:“南边虽然天气要比这里湿热得多,会让你们有些不习惯,但至少那里到处都是群山峻岭,能躲避金兵的侵扰,以你们兄弟这般本事,无论是投身镖局走南闯北,还是投靠富户看家护院,都能闯出一片天地,衣食无忧。我定会向商号几位元老大力举荐,让你们成为我泰盛和的护卫队,待遇绝不会亏待……”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秦明打断了陆文兴的话,说道:“我是秦家村的里长,我若是带着民壮团走了,全村老小将何以为生?”
“秦明……”
“况且我这半年来在村里大兴土木,这偌大的家业难道就拱手抛弃?我秦明和与我同生共死的这些兄弟,哪个是甘愿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主?金兵若真敢踏破老虎关,打到咱黑山县的地界上,那就让他们尝尝咱们秦家坞堡的刀锋!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顶天立地,岂能像鼠辈般苟且偷生?要死,也得拉上金狗垫背!”
秦明眉头一挑说道。
“说得对,大丈夫死则死耳!金狗若来,咱们就和他们拼!”
“没错,昔年我在北境十多年,也手刃过多条金狗,也不差再多几条!”
“我们都听大哥的!”
秦明话声一落,曹豹、赵二牛这些从北境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军户,胸中压抑了多年的国仇家恨被彻底点燃,怒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他们当年都是在北境和金人对峙多年的,对金人都有着刻骨的仇恨。
当年若非朝廷腐败,卫所军官层层盘剥,克扣粮饷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连活命都成了奢望,他们这些铁打的汉子,又怎会抛下守卫的边关,背井离乡?
如今好不容易在黑山县扎根,终于过上了‘人’的生活,对此自然是分为的珍惜。
况且,如今的秦家村,早已今非昔比。高大的坞堡墙垣已然初具规模。
村中粮仓充实,武库里的兵刃虽不算精良却也寒光闪闪。
民壮团日日操练,弓马娴熟。更重要的是,村后便是连绵的十万大山,层峦叠嶂,地形复杂。
这半年来狩猎的足迹,早已让民壮团的汉子们对周边的每一处山坳、溪流、密林都了如指掌。
进,可依托坞堡据守;退,可遁入茫茫深山周旋。
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底气,即便面对小股精锐金兵,以逸待劳,凭借坞堡地利和拼死之心,未尝不可一战!
若敌军势大难挡,深山的庇护就是他们最后的堡垒和卷土重来的根基。
“陆掌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和我的兄弟是不会放弃这个村子的。”
秦明顿了顿,说道:“另外拓跋古部族的事情,还要劳你费心,我想尽快让他们投入我的麾下……”
“好吧,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多说什么。”
陆文兴点点头,说道:“至于夷人部族的事情,要看拓跋古的态度,明日我们两人就会分开,他还要回到部族和族人商议,若是能成,至少也要在等一个月,待我们商队再去北境互市的时候,才能将其带入咱们大周的境内……”
“这一百二十人你会如何将其带入我这里?”
秦明好奇的问道。
“我们商号和镇边的军官很熟悉,无非就是花些钱而已,让他们换上汉人的服饰,跟随车队就可一路入关……”
陆文兴微笑着说道。
“那就劳烦陆掌柜了。”
“客气,以后咱们遇到大事,可以飞鸽传书,若无战事,这秦家村就是我泰盛安的中转站,以后咱们两家还要多多合作。”
“那是自然,陆掌柜放心便是。”
秦明说着,端起了酒碗,和陆文兴对饮了一口。
这次的酒席一直持续到了很晚才散去,众人离开的时候,都是各怀心事。
而到了第二天一早,陆文兴一行人就离开了村子。
至于那个拓跋古,他也骑马向着北境的方向返回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徒弟穆安突然回到了村子。
这两个月来,穆安和几名民壮团的成员,被秦明安排到肖青山的身边当护卫衙役,在这是新县令刚上任之初,无人无钱,身边没有任何依仗的时候,秦明给他提供的人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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