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夜总是带着点猝不及防的凉。
郭城宇坐在飘窗上，脚边堆着七八个空酒瓶，玻璃碴混着酒液在地毯上积出深色的渍痕。
窗外是CBD的霓虹，明明灭灭映在他脸上，却照不亮那双空洞的眼睛。
这间公寓是他和木心以前的小窝。墙上还贴着她喜欢的电影海报，冰箱里冻着她没吃完的半盒草莓冰淇淋，玄关的挂钩上，还挂着她临走时忘了带走的米白色围巾。
分手已经三个月了。
木心走的那天，北京下了场暴雨。
从那天起，他的世界就塌了。
公司的项目扔了不管，父母的电话不接，每天把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靠着酒精麻痹神经。
只有在醉到意识模糊时，才能恍惚看见木心走过来，皱着眉抢他手里的酒瓶
“阿宇，少喝点。”
“心心……”
郭城宇拿起桌上最后一瓶威士忌，拧开瓶盖往嘴里灌，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胃里却像有只手在狠狠攥着，钝痛一阵比一阵厉害。
他咳了两声，手背蹭到唇角，摸到一片黏腻的温热——低头看时，才发现是刺目的红。
视线开始发花，郭城宇晃了晃脑袋，想伸手去够手机，却一头栽倒在地毯上。
失去意识前，他好像又听见木心的声音，软软糯糯地喊他
“阿宇……”
李旺找到郭城宇时，人已经快没气了。
作为郭城宇的跟班兼司机，他今天打了三十多个电话都没人接，心里发慌，拿着备用钥匙开了门。
一进门就被浓重的酒气呛得皱眉，再往里走，看见倒在地上的人，吓得魂都飞了。
“郭哥！郭哥！”
李旺扑过去想扶，手一碰就摸到满地毯的血
“操！”
李旺哆嗦着掏出手机打120，又赶紧给池骋拨了过去。
池骋赶到医院时，郭城宇刚从急救室推出来，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手腕上还留着输液针的淤青。
李旺蹲在走廊墙角，见他来，赶紧站起来
“池哥，医生说胃出血，再晚点……”
池骋没说话，只是盯着病房里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他本来下个月就要飞纽约，机票和宿舍都订好了，可看着郭城宇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他怎么敢走？
他太了解郭城宇了。
看起来是个混不吝的公子哥，实则把感情看得比命重。
当初郭城宇追木心时，天天在朋友圈晒她做的黑暗料理，被兄弟们笑“妻管严”也不恼，眼睛里的光藏都藏不住。
可现在呢？
池骋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郭城宇皱紧的眉头。
郭城宇嘴里断断续续地哼唧着，像只受伤的兽，仔细听才能辨出那些破碎的字句。
“心心……别走……”
“我错了……回来好不好……”
“心心……我好想你……”
每一声都像针，扎在池骋心上。
他知道木心和郭城宇的分手，自己脱不了干系。
“你说你这叫什么事啊。”
池骋抬手按了按眉心，声音哑得厉害
他想起小时候，郭城宇替他打架，被打得鼻青脸肿还嘴硬说“没事”；
想起上学的时候，他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郭城宇二话不说把自己的跑车卖了给他填窟窿；
想起他们勾着肩说要一辈子做兄弟，谁先结婚谁就要给对方当伴郎……
可现在，这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郭城宇，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满身的伤和一句句卑微的哀求。
凌晨三点，护士来换输液瓶，轻声说：“家属别太担心，血止住了，但病人情绪不能再激动了，胃黏膜受损严重，以后绝对不能再喝酒了。”
池骋点点头，等护士走了，他俯身凑近郭城宇，听见他还在喃喃自语
“心心……草莓冰淇淋……我给你买了……”
那是木心最喜欢的口味。
以前每次吵架，郭城宇都会买一盒回来，笨拙地哄她
“吃点甜的，就不气了。”
池骋猛地别过头，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不知道木心和郭城宇之间到底还有多少没说出口的委屈，也不知道自己和他俩的分手有什么具体联系，但他清楚地知道，郭城宇心里的那道伤口，远比他胃里的伤要深得多。
“等你好了，”
池骋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对郭城宇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
“我去帮你找她。”
无论如何，他不能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就这么毁了。
病房里很静，只有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
郭城宇还在昏睡，眉头却似乎舒展了些，大概是在梦里，终于又见到了那个叫“心心”的姑娘。
只是没人知道，这场关于爱与失去的拉锯战，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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