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兽骨头颅内,那堆苍白冰冷的篝火无声跳动,映照着骨婆佝偻如化石的背影。宽大破旧的皮袍几乎将她整个吞没,只露出一只枯瘦如千年树根的手,悬停在苍白火焰上方,五指微微蜷曲,仿佛在汲取着火焰中那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死气。
凌尘僵立在通道口,如同被无形的冰线勒住了脖颈。后背钉着的毒矢随着他粗重的喘息微微晃动,每一次牵扯都带来肌肉灰败、腐朽的麻痒剧痛。怀中星瞳的气息微弱如游丝,眉心那道灰败裂痕如同通往冥土的裂隙。左手拖着的石猛,焦枯的手臂冰冷僵硬,生命之火在寒风中摇曳欲熄。混沌珠在丹田内疯狂旋转,裂痕处的灰芒明灭不定,拼命吞噬着体内肆虐的腐髓剧毒和焚金之力残留的狂暴余烬,却如同杯水车薪,无法阻挡身体从内到外崩溃的趋势。
“渡河…活路…”骨婆沙哑干涩的声音像是两块粗糙的骨头在摩擦,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头骨空间内响起。她依旧背对着凌尘,那只枯爪般的手却缓缓抬起,指向头骨巨大眼窝拱门之外。
凌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幽暗的光线从眼窝外透入,勾勒出外面堆积如山的、更加庞大狰狞的骸骨轮廓。而在那些骸骨巨影的缝隙之下,是浑浊粘稠、奔涌咆哮的“天河”!河面翻滚着灰黑色的泡沫,断裂的朽木和不知名的巨大碎骨在其中沉沉浮浮。对岸,隐在更加浓重的黑暗与雾气之中,只能看到一些扭曲怪诞的巨影轮廓,如同蛰伏的洪荒巨兽。
渡河?凭他这油尽灯枯之躯?带着两个重伤垂死之人?在这条充斥着腐朽与死亡气息的恐怖河流之上?
“筏子…水边…”骨婆的声音再次传来,如同飘忽的鬼魅低语。那只枯爪般的手微微一动,一个东西被她随意地向后抛了过来,划过一道苍白的弧线,“啪嗒”一声落在凌尘脚边湿滑冰冷的骨面上。
那是一枚约莫巴掌大小、边缘粗糙的惨白色骨片。骨片不知取自何种生物,入手冰凉刺骨,表面布满细密的螺旋纹路,中心刻着一个极其简陋、却透着一股原始蛮荒气息的扭曲符文,如同一个挣扎嘶吼的骷髅。
“拿着…河里的‘东西’…认得这个…”骨婆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仿佛耗尽了力气,那只悬在苍白火焰上的枯手也缓缓垂落,整个人重新陷入一种近乎石化的死寂,只余下那堆冰冷的火焰无声跳跃,映照着她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没有解释,没有承诺,只有这枚透着死气的骨片和一个渺茫的指向。
凌尘死死盯着脚边那枚惨白的骨片,又看向骨婆那如同融入黑暗的背影。混沌珠在丹田深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悸动——对那骨片,以及骨片中心那个扭曲符文的某种…“渴求”?那并非吞噬能量的贪婪,更像是一种同源力量的微弱呼应!
一丝微弱的、冰冷的希望,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染血的左手猛地攥紧了那枚冰冷的骨片!刺骨的寒意顺着掌心直透骨髓,让他几乎冻结的意识为之一清!
没有时间犹豫!
身后骸骨通道深处,隐隐传来了毒牙会余孽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夹杂着怨毒与贪婪的叫嚣和杂乱的脚步声!追兵已近!
“走!”凌尘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不再看那诡异的骨婆,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拖拽着石猛冰冷的焦臂,箍紧怀中气息奄奄的星瞳,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头骨巨大的眼窝拱门!
外面,是更加庞大、如同远古战场般的尸骸山峦!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兽骨、禽骨、甚至一些扭曲得无法辨认的巨型骨骼,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玩具,杂乱无章地堆积、架叠、倾颓,形成嶙峋陡峭、布满滑腻苔藓和粘稠腐液的“山体”。浑浊腥臭的天河就在这骸骨山峦的脚下奔涌咆哮,卷起灰黑色的浪涛,撞击着岸边堆积如山的腐朽碎骨,发出沉闷如雷的“隆隆”巨响。
凌尘沿着湿滑陡峭的骨坡向下滑行,每一步都踩在粘腻的腐肉和断裂的骨刺上,溅起腥臭的污秽。后背的毒矢随着剧烈的动作更深地刺入,毒素在体内疯狂蔓延,半边身体都开始麻木僵硬。混沌珠的吞噬变得越发狂乱,裂痕处的灰芒明灭不定,仿佛自身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终于,滑到了骨山底部浑浊的河岸边。
河风裹挟着浓烈的水腥和腐烂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岸边,果然如骨婆所言,歪歪斜斜地系着一只极其简陋的筏子。筏身由七八根粗大但早已腐朽发黑的巨兽腿骨勉强捆绑而成,缝隙间塞满了不知名的水草和兽皮碎块,勉强维持着不散架。筏子随着汹涌的浪涛剧烈起伏、碰撞着岸边的碎骨,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解体。
这就是唯一的生路?凌尘看着这随时会散架的死亡之舟,心头一片冰冷。
追兵的叫嚣声已经清晰地从上方的骸骨通道口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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