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素攥着裴戬去年遗落在马场的青玉扳指,跌跌撞撞往男宾席去。
……
与此同时,郁澜正拈着块芙蓉酥听魏知虞说笑。
忽见尹佳慧携着夜露进来,鬓边累丝金凤钗在烛火中振翅欲飞。
“澜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尹佳慧指尖在郁澜掌心轻划,留下个“戬”字轮廓。
郁潇正要凑过来瞧,被魏知虞用杏脯堵了嘴:“五妹妹尝尝这个,甜得很。”
转过九曲回廊,尹佳慧突然驻足。
廊下挂着的前朝仕女图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她压低嗓音道:“世子寅时要离京,此刻正在城南别院。”
郁澜望着画中美人执扇扑蝶的娇态,忽然想起前世裴戬教她识毒时,也曾这般在廊下匆匆耳语。她拢了拢织锦披风:“非要今夜?”
“玉芙蓉的解药…”尹佳慧故意停顿,看着郁澜睫毛轻颤,“世子说,若姑娘不愿去,明日就让梁神医把药材扔进护城河。”
玄色马车停在角门时,车辕上的螭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裴戬挑帘的瞬间,郁澜看见他腰间悬着的墨玉螭龙佩——前世他率军出征前,便是将此物塞进她掌心。
“上来。”裴戬伸出手,虎口处陈年箭疤被月光镀了层银边。
裴戬的手指修长而骨骼突出,当他十指自然展开时,宛如春雨前夕龙井茶叶在清泉中轻盈舒展的碧绿嫩叶,而他长久习武,指关节上更是覆盖着一层细腻的薄茧,透露出一种坚韧与力量。
郁澜轻轻咬了咬唇瓣,却是有意回避,她猛地一踩踏板,轻盈地跃上马车。
尽管动作略显笨拙,但总比与裴戬这位即将步入婚姻的男子产生肢体接触要好得多。
“世子是否打算与我商讨关于梁神医的事宜?”郁澜开门见山地道出了来意,“他竟然如此轻易地将玉芙蓉的解药相赠,显然是意在试探我背后之人。我好奇,不知他究竟与哪位勋贵走得亲近。”
裴戬缓缓收回了手,转过头来注视着她,声音平静而深沉:“依他的地位,即使与众多显贵同时结交,他亦能成为他们最尊贵的客人。”
青缎车帘将将掀起半寸,陈素素的声音突然顺着缝隙钻进来:“尹姐姐,方才见你与澜妹妹同行,可否容我说几句话?若是回府,捎带我一程可好?”
话音未落,染着丹蔻的指尖已攀上车帘。
郁澜抢前两步挡在轿门前,正撞见尹佳慧伸手要拦。
她脊背抵着冰凉车壁,面上却绽开笑:“陈姐姐且慢,我正更衣呢。”余光瞥见裴戬玄色锦袍的袍角,忙用裙裾遮住。
陈素素眼尖瞧见那抹暗纹云锦,心下冷笑。
都说晋国公府四姑娘是个规矩人,竟敢在赴宴途中私会男子。看那衣料必是世家子弟,想来不过逢场作戏,否则早该三媒六聘上门提亲了。
“原想找妹妹说些体己话...…”陈素素假意叹气,“倒是我唐突了。”
“姐姐莫怪,这裙子沾了酒渍,正要去成衣铺换。”郁澜攥紧鹅黄裙摆,身后传来衣料摩挲声。
裴戬往暗处挪了寸许,沉香木珠串擦过车壁,发出细微脆响。
车帘倏然落下,马蹄声碾过青石板。
尹佳慧钻进车厢时,指尖还在发颤:“是属下失职,不知有人过来。”
“不怪你。”裴戬屈指敲了敲檀木小几,“陈御史家的女儿素来避着暗卫司,今日倒是稀奇。”
车轮转过三条长街,叫卖声渐起。
郁澜松了紧绷的肩:“玉芙蓉到手后,世子打算如何用?”
“何须筹谋?”裴戬把玩着青玉扳指,“梁牧雨若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也不配称神医。”
郁澜心下了然。这位镇北王世子是要引蛇出洞,与其费心招揽,不如让梁神医主动来寻。正思忖着,忽听裴戬道:“令尊在玲珑台安插了十二暗桩。”
她呼吸一滞,面上仍镇定:“澜儿记下了。”
“若叫郁大人知晓四姑娘在风月场豢养面首...…”裴戬倾身逼近,龙涎香混着药草气扑面而来,“他会不会大发雷霆?
“世子说笑了。”郁澜抬眸迎上他视线,“梁牧容色倾城,便是养在府中做个摆件,也是赏心悦目。”
裴戬喉间溢出声轻笑:“未见真容便敢断言?”
“美人在骨不在皮。”她故意拖长语调,“梁公子谈吐优雅,行止风流,单是弹琴的手...…”
话落,她的目光不由得下垂,落在裴戬手背上。
裴戬一怔,有意无意地将手缩回袖子里。
“咔嗒”一声,茶盏重重落在案上。
尹佳慧倏地抬首,见裴戬眼尾泛红,忙垂眸盯着鞋尖——谁能想到玲珑台那位“梁牧”,正是世子戴面具假扮的?!
“四姑娘高见。”裴戬指节叩着案上密信,“只是戏做得太真,当心引火烧身。”
这话说得暧昧,郁澜耳尖发烫。
他分明在说那日假山后,她为做戏扯开他衣襟的荒唐事。车窗外掠过糖画摊子的暖光,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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