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夫人很满意,抚掌笑道:“这浮光锦,衬得澜儿愈发俏丽。”
绣线在绷架上绷得笔直,郁澜展开双臂站在铜镜前。
雯琴捏着软尺绕过她腰际,寸锦寸金的浮光缎衬得少女身段如春日柳条。
冰凉的尺尾扫过后腰时,郁澜忽然想起尹佳慧说过的话——这位名满京城的绣娘,是端王世子从胡人手里救下来的。
“姑娘这腰身怕是还得放半寸。”雯琴咬断丝线,在账本上记下尺寸,“及笄礼前长开了反倒麻烦。”
郁夫人正翻看花样册子,闻言抬头打量女儿。
茜素红的广袖裙样在烛火下泛着珠光,她忽然问:“雯琴姑娘可许了人家?”
绣娘手腕一抖,银针在缎面上戳出个小孔。她若无其事地换块绣绷:“年过二十,高不成低不就的。倒不如多接几单生意,攒够银子还能回扬州开绣庄。”
这话说得郁澜心头一动。
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这个被裴戬藏在韩依坊的女子,究竟与端王府有何渊源。
铜镜里映出雯琴低垂的眉眼,眼尾细纹里藏着胭脂都盖不住的倦意。
“四姑娘这身段,怕是穿粗麻都好看。”雯琴笑着打趣,指尖划过郁澜蝴蝶骨。她见过无数贵女,却少见这般骨肉匀亭的......
珠帘哗啦一响,新昌公主拎着马鞭闯进来,石榴红的骑装沾着草屑:“澜表姐!我可算逮着你了!”
郁澜忙要行礼,被小公主一把托住胳膊:“跟我还来这套虚礼?”
新昌凑近绣架“哇”了一声,“这是要给哪家郎君绣荷包?”
“公主说笑了。”郁澜用帕子盖住绣绷上的并蒂莲,“不过是练手的玩意儿。”
新昌眼珠一转,拽着她袖子晃:“过几日宫里蹴鞠赛,七姐姐和九妹妹各带一队,澜表姐来给我当先锋!”
见郁澜要推辞,她急道:“裴表哥说你马球打得好,腰腿定是有力的!”
这话说得郁夫人手一抖,茶盏险些翻倒。
谁不知道端王世子裴戬最是冷面冷心,竟会留心别家姑娘的马术?
“公主抬爱,臣女惶恐。”郁澜指甲掐进掌心。前世这场蹴鞠赛,九公主的鞠杖可是“不小心”砸断过礼部侍郎千金的鼻梁。
新昌转头看向郁夫人搬救兵:“表姑您劝劝!”又压低声音,“七姐姐请了镇北侯家的,咱们可不能输阵势。”
郁夫人,身为嘉庆长公主的女儿,虽然新昌与她之间并无血脉相连,但这声表姑的称呼,倒也自然而然地从她口中流利滑出。
新昌公主亲自发出邀请,郁澜实在不好意思让人家兴致勃勃而来,却落得个兴味索然而归。
再说,与公主建立良好关系,毕竟不会是件有害无益的事情。
回到国公府之后,郁澜闭门不出,专心致志地练习了好几日。
她不仅在马术上下了一番苦功,将身体的平衡掌控得如同行云流水,而且巧妙地将骑术与蹴鞠技巧相互融合,相得益彰。
因此,在踢球方面,郁澜的表现堪称出色,技艺非凡。
三日后,郁澜踩着卯时晨露进了宫门。
引路的小太监提着琉璃灯,喋喋不休说着今日对阵:七公主带着三位将门虎女,九公主那边除了端王府的裴霖,竟还有两位番邦贡女。
“姑娘小心门槛。”转过御花园时,小太监突然噤声。
景和宫的琉璃瓦映着春日暖阳,郁澜刚跨过朱红门槛,耳边传来几声“恭喜发财”。
这声音带着几分古怪腔调,待她绕过雕花屏风,才瞧见六皇子墨哲身前立着个鸟架,上头蹲着只通体雪白的鹦鹉。
“美人来了!美人来了!”那畜生扑棱着翅膀,如今被养得油光水滑,歪着脑袋用黑豆般的眼睛瞅着郁澜。
她今日穿着月白窄袖骑装,腰间束着银丝绦带,耳垂空荡荡的,倒显出几分英气。
墨哲转身时,袍角在青砖地上旋出个弧度。
自桑首辅那桩案子了结,三皇子折了不少党羽,这位六殿下越发春风得意。
他今日穿着竹青色暗纹锦袍,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随着动作轻晃:“澜表妹来得正好。”
“六表哥调教得好,这鹦鹉可比从前在国公府时精神多了。”郁澜福了福身,目光掠过他腰间新换的蟠龙纹香囊。
记得上月还是绣着兰草的,果然权势更迭连配饰都要换花样。
檐下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要说这京城里最出挑的两位贵公子,端王世子裴戬是块捂不热的寒玉,六皇子墨哲却是温润如春水。
可郁澜知道,那春水底下沉着碎冰碴子——前儿个还听说他府里抬出去个婢女,说是失足落井,谁知道是不是争风吃醋闹的。
“既是替你照看,自然要上心些。”墨哲拿银签子逗弄鹦鹉,那畜生立刻扑腾着喊“殿下万安”。他转头时,目光在郁澜腰间打了个转,“听说表妹近日苦练蹴鞠?”
“临时抱佛脚罢了。”郁澜捏了捏袖口,那里藏着块绣帕,浸过提神的薄荷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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