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连同整座府邸嘈杂的金戈碰撞声、喊杀声,从紧闭的门扉、窗棂,渗入听雨楼。
元扶妤紧握手中反曲弓,扶着听雨楼木梯扶手,匆匆上三楼。
一跨出三楼槅扇,扑面而来的滚烫热风中,是硝石与松油,裹挟着血腥的气味。
入目,是长公主府前院遮蔽天幕的滚滚黑烟。
是训练有素的禁军,和披甲执锐的金吾卫,刀兵相接。
元扶妤扶着听雨楼三楼雕花护栏,步履沉重绕楼而行,寻谢淮州踪迹。
可到处都是高低乱窜的火光,满地都是正被烈火吞噬的羽箭、横尸。
禁军将长公主府围的如铁桶一般,将正与公主府府兵厮杀的金吾卫后路堵住。
黑甲禁军弓弩手占据墙垣,居高临下朝金吾卫放箭,金吾卫猝不及防惨呼连连。
三波箭雨一过,骁卫将军魏延带禁军杀入公主府中。
大门早已在金吾卫闯公主府时被撞开,手持兵刃的黑甲军军如潮水从门外、墙上涌了进来。
立在听雨楼三楼之上的元扶妤握弓的手收紧,步子转至西侧凤阳殿时,元扶妤脚下步子顿住。
裴渡带玄鹰卫立在凤阳殿脊之上,手持带血长剑负手而立。
玄鹰卫各个手持弓弩,半蹲瞄准目标。
凤阳殿的瓦片上,正滴答滴答向下滴落鲜血,殿内灯火通明,槅扇、窗棂、朱漆红柱上有不少羽箭。
殿门前也有不少横七竖八的尸首,不是翟家死士的,就是玄鹰卫的。
何义臣带着玄鹰卫先元扶妤一步赶到公主府。
他气还没喘匀,便与余云燕一道站在凤阳殿石阶之上弓箭手身后,死死凝视翟鹤鸣。
翟家死士折损不少,剩余的护卫在翟鹤鸣和身披甲胄的翟家族亲身前。
他们带金吾卫围堵在凤阳殿外台阶之下,与率领公主府府兵,手持斩马刀的杜宝荣对峙。
气氛剑拔弩张中,翟鹤鸣死死盯着屋脊上的裴渡。
明明得到的消息,是裴渡带着玄鹰卫倾巢出城,此刻裴渡能带玄鹰卫出现在这里,翟鹤鸣知道自己中计了。
就连身着甲胄手中握着长剑的翟氏族人,手心里都已是细汗,心中惶惶不安。
直到有金吾卫来报,说魏延带禁军围了公主府,将金吾卫困死,对他们来了一个瓮中捉鳖,翟鹤鸣瞪着血红的眼睛,用剑指着凤阳殿怒吼:“谢淮州!你设计我!”
凤阳殿槅扇从内拉开,满室澄明灯火倾泻而出。
立在听雨楼上的元扶妤,瞧见谢淮州神色从容撩袍从殿内跨了出来。
谢淮州还是那一身平日里所穿月白色常服,衣角不染纤尘,身姿笔挺,依旧是那副文人雅致的矜贵之感,高鼻深目,目光沉凝,如暗河中静止无波又深不见底的碧水。
火光烈烈,将谢淮州的侧脸映的半明半暗,他沉着迈步背光而行,立在何义臣、余云燕当中,含笑看向气急败坏的翟鹤鸣,抬手对身后摆了摆手指。
翟鹤鸣视线越过谢淮州看向他身后,只见羽林卫大将军陈行舟押出了翟老太太,长剑抵在翟老太太的颈脖上,立在谢淮州身侧。
翟鹤鸣目眦欲裂:“谢淮州!你以我母亲胁迫算什么大丈夫!”
谢淮州早已派人盯着翟府,下令在翟鹤鸣带兵出府之后,派人将翟老太太请到公主府。
“我这个人一向胆小,翟国舅要杀我,我只能请翟老太太来庇护一二。”谢淮州慢条斯理道。
“翟鹤鸣,你在京都举兵意图谋反,如今大势已去,还不束手就擒!”陈行舟怒喝着,手中长剑越发用力压向翟老太太的颈脖。
翟老太太鬓发凌乱,神容狼狈,那沟壑纵横的脸上一双眸子却异常明亮坚定,她望着自己的儿子,扬声道:“儿啊!当年我们已经走出了那一步,是因你一时心软功亏一篑!谢淮州对长公主忠贞不二,他现在正在做的……就是等长公主定下的国政推行结束,为长公主报仇雪恨!从长公主死那刻,我们翟家与谢淮州就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早晚而已,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切不可为了为娘心软,为了子孙后代,为了翟氏荣耀,你一定要杀了谢淮州!”
说罢,翟老太太毅然决然转头,用颈脖撞上陈行舟长剑。
陈行舟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翟老太太在他的剑上抹了脖子,心慌了一瞬,怎么说这位老太太可都是小皇帝外祖母,如今却死在了他的剑下。
陈行舟丢了剑,连忙跪下双手去捂翟老太太的脖子,抬眸朝谢淮州看去:“大人……”
翟鹤鸣紧紧握着手中长剑,睁大了眼一瞬不瞬望着自己的母亲,嘶喊着“娘”便要朝上冲去,却被翟氏族人七手八脚拉住。
“谢淮州!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翟鹤鸣歇斯底里怒吼,伤口崩裂,血泪顺着眼罩淌下。
元扶妤立在听雨楼上,目光漠然凝视翟鹤鸣,缓慢踱着步子挑选了一个能最准确射穿翟鹤鸣的方位。
元扶妤在等。
她想等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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