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我手背的留置针上投下细碎光斑。
消毒水味还黏在袖口,我却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门把手上的金属凉意透过指腹钻进来,像根细针挑开了昨夜的恍惚。
推开门的瞬间,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
空了。
原本挤着七台电脑的工位区像被抽走了灵魂。
李工的马克杯还搁在桌角,杯底结着褐色茶渍;小周的多肉歪在窗台,叶片蔫得像被揉皱的绿纸;最里面那张转椅歪着,椅背上还搭着件深蓝色工装外套——是前天才被猎头挖走的首席工程师老陈的。
我喉咙发紧。
上周三猎头堵在茶水间时说的话突然炸响:“范经理,您团队的人可都说了,跟着您熬夜改方案拿不到奖金,不如去我们那儿分项目红利。”当时我攥着咖啡杯,杯壁的热度烫得掌心发红,却只能说:“公司不会亏待努力的人。”
现在,努力的人都走了。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我坐在老陈的工位上,屏幕亮起的瞬间,熟悉的代码界面刺得眼睛发酸——他负责的核心模块停在第378行,注释还停在“待优化算法逻辑”。
光标在“def”后面一闪一闪,像只不停眨眼的独眼。
“总得有人填这个窟窿。”我对着空气说,声音撞在隔板上又弹回来。
抽屉里的旧版系统文档积着薄灰,翻页时簌簌往下掉,我盯着那些晦涩的数据流图,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契约副作用又在攒劲了。
前三十次用能力时,头痛像被人拿棉签捅耳道;前八十次,像有人拿木槌敲后脑勺;这次...
“嗡——”
屏幕突然变成重影,代码行叠成乱麻。
我死死攥住鼠标,指节发白,眼前的数字开始旋转,像掉进了漩涡。
后颈渗出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把衬衫黏在背上。
桌上的马克杯在视野里晃,我伸手去扶,却抓了个空,杯子“当啷”摔在地上,碎瓷片溅到脚边。
“范晓萱!”
门被撞开的风掀起桌上的文档,萧博士的白大褂角扫过我的膝盖。
他蹲下来时眼镜滑到鼻尖,我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被揉皱的血丝网。
“你昨晚刚从医院出来!”他抓起我发颤的手,指尖凉得像冰块,“上次你连续用能力七小时,直接烧到39度,现在模块没完成是公司的事,命是你自己的!”
我想抽回手,可他攥得太紧。
他实验室大褂的第二颗纽扣松了,随着呼吸一上一下,我盯着那颗纽扣,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老陈走的时候删了备份,测试组今天下午要演示,我不接谁接?”
“你接不了!”他突然拔高声音,吓得我耳膜发疼。
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又软下来:“我昨晚翻了半本《神经药理学》,你这种头痛是神经突触过度兴奋...晓萱,你再撑下去,真的会...”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像敲在我神经上的鼓点。
萧博士的话突然卡住,他转头看向门口,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邹逸站在门框里,手里提着那个旧公文包,拉链还是没拉严,露出半张泛黄照片的边角。
他的白衬衫皱得像团揉过的纸,左袖口沾着草渍,右肩有块深色的湿痕,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咖啡。
眼下的青黑比昨夜更重,像被人拿墨笔涂过两笔,可他看我的时候,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剑。
“我找到办法了。”他走过来,公文包在腿侧轻撞,“你父亲的实验笔记里提到,神经适应性调节需要配合特定频率的脑波刺激,加上中药调理...昨晚我去了趟郊区的旧实验室,翻出了他当年的实验设备。”
他把黑色文件夹放在我面前时,我闻到了松木香——是实验室里老檀木柜的味道。
文件夹封皮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刚碰到封皮,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这次真的有效。”他的拇指压在我脉搏上,能感觉到他自己的心跳快得离谱,“但需要每天治疗半小时,而且...暂时不能再连续使用能力超过两小时。”
萧博士在旁边倒抽了口凉气:“你怎么知道她的副作用?”
邹逸没回答,只是松开手,后退半步。
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他轮廓上镀了层金边,我看见他耳尖泛着不自然的红——和三年前暴雨夜他把伞全倾向我时,耳尖的红一模一样。
“打开看看。”他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里面有治疗方案,还有...我父亲当年的实验数据。”
我捏着文件夹边缘,封皮的质感像块温热的石头。
隔着纸页,我能摸到里面厚厚的一沓纸,最上面那张的字迹我认得——是邹逸的,每个“萱”字的草字头都多了一笔勾。
窗外的麻雀又飞回来了,停在窗台上叽叽喳喳。
我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手指慢慢滑向文件夹的搭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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