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冲天立时反应过来,朝后惊跳,四下扫视。
青霭动情道:“你以为这些都是什么。五老、郝隐当年的追随者,十方城上上下下皇族、百官、黎民,因种种缘故陷入魔界的仙家,最终归处不过一个孤山通天台,终不免一轮回。尸身化丹,余烬成灰,这些‘宝石’就是炼化元丹之后的灰烬所凝,由五老送与幺妹,万万年下来积石成山造就这座宫殿。”
沈冲天忽忆起往事:“白雵!何至如此?”
青霭满怀悲戚道:“何至如此?!当年大战,四方天尊、海内外洞府世家皆得圣谕,或是亲为,或是派出子弟门人齐齐上阵,仙家世界倾注几乎全部精锐却节节败退,内中缘由你可明白,你那挚友冷月影可对你提起一丝一毫。你当真以为谋略果敢远超所有仙家,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要将这样难得人才囚禁北海,不怕背骂名?”
“三位混沌老神携诸多古神历经数场大战,尸骨化山、血化江河、头发化原,造就如今世界模样,之后仙家封功归位,再未见大轮换。那些后起之辈等的头发都白了,终于又得此一大战,大家皆知此去若回必定封功定绩平步青云,因此去的时候个个争先,战的时候个个惜命。”
“我师缈云真仙根底不在这里面,志不在此,只不好违逆圣命,遂派出南海水族潦草应付差事。无尘更是不必顾及龙族性命,派他们在先锋冷月影麾下,替诸仙家铺路。一场恶战,父亲捐躯阵前,尚落得全尸而还,其余龙族同冷月影一起被俘,再无音信。感念女儿善意,他们还有归家的一日。”
沈冲天亦回忆道:“墨儿从来都是这样善良,单纯可爱。”
青霭抬泪眼,质问道:“可还记得我曾叮嘱你的话,你又是如何做的?你信冷月影,可他心中只有他自己,冷氏全族尚且靠后。你信无尘,却忘了你的案底,他两名徒儿的性命都在你手上。你信魔界忌惮,焉知他未曾与无尘联手,害你不成便转而向你的女儿。你杀再多平民,只会更加被仙界唾弃,也换不回女儿性命。这一回,你可悔改吧。”
自此后,沈冲天便在北堂山安顿下来。青霭每日早出晚归,归则召集一众僚属商讨筹划、料理政务。沈冲天实在嫌弃这些没完没了的琐碎公事,也是刚归家,看着仙侍来往接连不断诸般不适应,日日独自躲进房间,因此夫妻两个虽在一处,竟极难见面。终于数月后,青霭难得一日早早归家,三言两语打发走僚属,进去后宅寻找沈冲天。
卧房内的侍从笑回道:“每日这个时候,老爷必定不在府里,天尊稍安勿躁,待晚饭时老爷自会出现。”
青霭纳罕问道:“我竟不知北堂山有如此好景致值得日日观赏,还是他去了哪里?”一众侍从皆抿嘴笑着朝上指指,青霭顿时明了,留下众仙,独自出洞府,驾云直上山顶。
日已转西,天色渐暗,烈焰马羽翅曳地,魅影长身,在山顶随意逛荡吃草,无人约束。它的主人独坐山崖绝壁上,双腿凌空搭悬,双手扶崖,抬头眺望远方,目光呆滞久不回转。再见沈冲天时,他已换上一身南海炎蚕丝织就的银白色衣裳,素身墨灰长袍,依然窄裉裹腰,腰间挂着一只小小素白银华香囊,香囊底下坠着的四股雪蓝流苏散落搭在腿上,仍旧是青玉腰带、黑青玉簪,衬得面庞更为弱白少血色,神色倒是爽利许多。青霭悄坐丈夫身边,一手轻搭对方手背,柔声细语笑问道:“如今为何总喜欢这样素净的打扮?”
沈冲天头也不回,随口应着:“许是年岁大了。”
青霭不甘心又问:“什么景致如此好看,竟至目不转睛?”
沈冲天信口答道:“落日。”
青霭平静拆慌:“那是北面。”
沈冲天只不搭言。
青霭无趣道:“说来也是,你在凡间数十载,却在北海前后渡过千年,怎能不怀念。自你回来,我在天庭见冷月影数次,他倒一次都未问过你。”
沈冲天无所谓道:“我在南海是归家,在北海才是流放。他为何要问,不是自讨没趣。”
青霭不失时机提点道:“就是这个道理,亲人再疏远也是亲人,外人不能比。自你回来,岑吕夫人几次来信询问,我都替你挡下,只说你吃苦太多,根底大不如前,须静养。如今若无事,你也四处走一走,免得愈加生疏。”
沈冲天这才回头,无奈道:“我岂不知亲情难舍、人情世故,只是诸事萦绕似万焰灼心,刚刚减灭一二火势,甫一见面又要被提起,不啻架薪拨火,实在难受。若能有一个不谈往事、不谈时事,不谈家事、不谈政事的,我倒愿意日日拜访,由此开端。”
青霭打趣道:“若有这样的好去处,我也愿时时拜访。”说着见沈冲天眉间略舒展,问道,“可是想起哪一个?”
“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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