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渡雪被她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刚吃下去的杏干都在胃里翻涌了起来,比那些妖魔鬼怪还恶心人,立马嫌弃地打断:“停停停,有话直说,别恶心我。干什么?”
“范文远的二夫人很难说话,青桐已经相当于被她软禁起来了。”
朱英适时地接过话头,宋渡雪从没觉得这母夜叉清冷疏离的音色这么顺耳过:“所以我们希望你明天能跟我们一起去范府,帮忙说服二夫人同意我们见青桐。可以吗,大公子?”
宋渡雪这下知道她们打的什么算盘了,拈起小半块杏干,撑着下巴慢条斯理道:“哦,所以你们大晚上的来找我,就是为了借我的名头啊。”
他身上可圈可点处其实并不少,就是喜欢蹬鼻子上脸这一点让朱英很难对他心生敬意。
只见他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中眼波流转,慢条斯理地点着桌子笑道:“不过,我宋家的人情可是很值钱的。”
朱英其实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像他这样的世家大族,对外处事的确需要更加谨慎,见宋渡雪不愿意,也没再多求,点点头就要起身告辞。
却见宋渡雪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单方面地开出了条件:“明早再给我买一盒龙眼酥我就去。”
朱菀顿时乐开了花,忙不迭地应到:“好,成交!你可不许反悔啊!”
一盒龙眼酥买宋家大公子一个人情,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春芳斋的老板要是知道自家的酥饼能有这样的身价,怕是得做张牌匾挂在店里,好叫所有人都能看见。
朱英也勾了勾嘴角,宋渡雪身上毛病也不少,就是还算识相这一点让朱英可以容忍他到现在。
永宁一十六年,七月四日。
这天早晨朱英见到宋渡雪,才知道原来之前的宋大公子已经堪称风度翩翩了。
宋渡雪的衣服,加起来足够装三大箩筐,好在他还算会打扮自己,平日里虽穿得华贵,却并不艳俗。
不过今日却不一样了,他没戴抹额,用嵌有四颗硕大宝珠的紫金冠束起头发,从衣领到鞋底全是绣着彩团的金配红,再加上攒珠玉带和五彩珊瑚珠宫绦,好似一个行走的金元宝,差点没闪瞎了朱英的眼。
“如何?”宋渡雪正没个正形地靠在椅背上,看见朱英进来,“唰”的一声展开了手中的描金象牙折扇,悠哉悠哉地摇了两下:“像不像?”
朱英大受震撼:“像什么?”
“像苏州丝绸巨贾、绮霞布坊坊主之子,家住塘庄的张家二少爷啊。”只见这个行走的金元宝“啪”地合上扇子,一手背在身后,迈着大步左摇右晃地走向门外,越过朱英时还痞里痞气地用扇骨在她肩头敲了敲:“我爹几年前结识了你们门中的祭酒,一月前刚把我送来你们家暂住。我就叫……张德俊吧。”
朱英:“……”
真有你的,长得俊。
她转身追上宋渡雪:“等等,苏州丝绸巨贾、绮霞布坊坊主、家住……那什么庄,真有这么个人?”
宋渡雪扭过头,用看傻子的表情道:“当然是随口瞎编的了,我怎么可能随便认人当爹。”
朱英怀疑地看着他,心想万一露馅就糟了,宋渡雪却将合拢的扇骨在手心拍了拍,更添几分吊儿郎当的纨绔气度,随意地摆了摆手:“放心吧,这儿的人哪知道江南有几个布坊,糊弄糊弄你说的那个二夫人足够了。再说我姓甚名谁都不重要,只要有一身值钱宝贝,就足够证明我是谁了。”
这话却是十分有道理。
朱英还想问些别的,却被忽然风风火火闯进房的朱菀打断了思路。
朱菀一边将手里一盒龙眼酥塞到宋渡雪怀里,一边大惊小怪地喊道:“姐!我刚问到了个重大线索!”
她今早奉宋大公子的旨去给他老人家买早点,回来的路上留意到秦六那个瞎乞丐已经不在巷头了。思来想去,朱菀还是觉得这老乞丐十分邪门,于是准备找街边的小贩打听打听,却没想到,秦六的事半句没打听到,倒是听说了别的事。
“你们知道吗,就在三年前,浣衣河里捞到过一具无名女尸!”
浣衣河是贯穿奉县的一条小河,作为奔流到紫阳湖的一条大江支流,给全奉县的人提供了可使用的水源。
“无名女尸?”朱英皱起眉头:“已经三年了,还是无名吗?”
奉县地处群山之中,本就往来封闭,城里住户增减也少,街坊邻里彼此都是认识的,一个女人的来历本来不应该难查。
“是啊,听说那几天也是七月,正是涨水的季节,连下了好几天大雨,雨刚停就有人在下游看到了浮尸,应该是下暴雨的时候失足落进河里淹死的。”
朱菀讲得绘声绘色,好像是她亲眼所见一样:“但仵作们挨家挨户地敲门问了,却发现住在浣衣河那一带的人家里都齐齐整整,没谁少了人,你说邪门不邪门。”
朱英道:“是很奇怪……但这跟范家又有什么关系,范府跟浣衣河之间间隔了大半个奉县,即便那名落水女子化为厉鬼,也报复不到这里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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