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魏轻漪开口,但她自己都能听出其中的干涩与勉强。
“仅凭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徽记,一张废纸,就想污蔑我魏家勾结阉党,构陷朝廷重臣?”
她试图夺回主动,挺直了脊背,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
“秦小姐,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些。这种罪名,我魏家担不起,你,也担不起。”
秦望舒没有反驳,甚至连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任由那份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亭中蔓延。
墨尘站在她身后,身体微侧,挡住了吹向秦望舒的半面湖风。
魏轻漪被她看得心头发毛。
“丰富吗?”
秦望舒终于开口,她拿起那只画着火焰麒麟的竹蝉,在指尖把玩。
“那看来,魏小姐是忘了。三月初七,夜,京郊西山,晚枫亭。”
“你兄长魏千屿,与东厂提刑司掌印太监何进,在那见了面。”
魏轻漪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
秦望舒继续说道:“他们谈的,就是如何利用周家嫡庶之争,将一本伪造的、与北狄交易军械的账册,‘不经意’地,放到周尚书的书房里。”
时间,地点,人物,计划的核心。
这些都极为精准。
魏轻漪交叠放在桌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慌乱的眼神出卖了她。
内鬼!
魏家出了内鬼!
而且是能接触到如此核心机密的内鬼!
这个认知,让她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看来,秦小姐的情报网,确实有几分独到之处。”
许久,魏轻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丝笑容,尽管那笑意未达眼底。
“但纸上谈兵,终究是虚的。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也只是计划,不是吗?只要我们停手,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她迅速调整了策略。
既然无法否认,那就把这件事,也当成交易的筹码。
“秦小姐,你的消息很灵通,但你终究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是传承百年的世家。”
她话锋一转,看向一直沉默的墨尘。
“我听说,破解周靖大师‘连环水锁’的,是这位墨公子。这份技艺,的确惊人。”
“但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周靖大师在津海县失利后,已然闭关。他正在研制一种全新的机关杀阵,名为‘焚天’。”
“无形无相,无锁可解。引地火为源,烈风为媒,一旦发动,十里焦土。这,才是我等世家真正的底蕴。”
她抛出了一个新的难题。
一个关于技术的,无法用情报来破解的难题。
她想看到秦望舒脸上的凝重,想看到她被这个无法解决的困境所束缚。
她要证明,秦望舒那些惊人的情报,不过是旁门左道,是巧合,是运气。在真正的、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不知秦小姐,面对这‘焚天’之阵,又当如何应对?”
魏轻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终于找回了一丝掌控局面的感觉。
她成功地将话题,从对魏家不利的阴谋,转移到了对秦望舒一方不利的技术困境上。
然而。
秦望舒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她甚至没有看墨尘一眼,仿佛魏轻漪口中那足以焚尽十里的杀阵,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焚天?”
秦望舒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魏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嗯?”魏轻漪不解。
“我今晚来,是来通知你,不是来跟你商量的。”
秦望舒站起身,缓步走到亭边,望着漆黑的湖面。
“你以为,构陷周家,是为了兵部尚书那个位置吗?”
魏轻漪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一种比刚才更加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难道不是吗?”她下意识地反问。
“当然不是。”
秦望舒转过身,夜风吹动她的衣袂和发丝,月光映在她清冷的脸庞上,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寒霜之中。
“何公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周家倒台。他要的,是放在周尚书书房暗格里,那份大周最机密的‘北境三州军力防务图’。”
“偷盗军防图……这是通敌叛国!”魏轻漪脱口而出,她自己都因为这个结论而感到震惊。
“没错。”秦望舒淡淡地看着她,“你兄长,正在做一件通敌叛国的事。而你魏家,就是帮凶。”
“这不可能!我哥哥他……他绝不会……”魏轻漪的声音开始颤抖。
“他会的。”秦望舒打断了她,“因为,向他提议此计,并且一手牵线搭桥,将他引荐给何公公的,不是外人。”
秦望舒缓缓走回石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已经无法维持镇定的紫衣少女。
她一字一顿,吐出了那个最残忍的真相。
“是你们魏家,最信任的客卿,辅佐了你们父子两代人的张敬之,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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