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师?你……你没事吧?脸色太难看了!”陈浩妈妈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想扶她。
“没……没事!”乔愉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对方的手,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可能……是有点低血糖。谢谢张姐,我先走了!”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抓起自己的帆布包,连再见都说得含糊不清,踉跄着冲出了陈家的大门。
下了地铁回到家附近,乔愉喉咙干得发痛,胃袋空空如也。打算去便利店购买点食物祭奠自己的五脏,人行道树扭曲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如同鬼魅在无声起舞。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一声滑开,一股混合着关东煮汤底、速食面调料包和劣质香薰的空气扑面而来。过于明亮的光线刺得乔愉眯起了眼。
店里只有一个店员,正歪在收银台后刷着手机。乔愉径直走向冷柜区,拉开沉重的玻璃门,一股更强烈的寒气混杂着塑料和制冷剂的味道涌出。她伸手去拿最里面一排的牛奶纸盒,指尖触到的瞬间,一股寒意直透骨髓,比冷柜本身的低温更甚。那感觉像是猝不及防地摸到了一块深埋地底的寒冰,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她猛地缩回手,牛奶盒“啪”地掉在脚边。
她弯腰去捡,视线却无意间扫过旁边杂志架的最底层。一本包装精美、封面印着烫金大字的《新青年》复刊号,赫然闯入眼帘。
“叮咚!”自动门再次开启的声音把她惊醒。她抓起牛奶,又随手拿了几个面包和几包薯片,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向收银台。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挥之不去,那本《新青年》的封面在脑海里盘旋。
“一共三十八块六毛九。”店员打了个哈欠,眼皮都没抬一下,拿起扫码枪。
乔愉掏出手机扫码付款,指尖残留的冰凉触感像一小块顽固的寒冰,久久不散。她拎起购物袋,逃也似的离开了那片过于明亮的光线。
推开家门,熟悉的、属于自己小窝的气息有了一些安全感,她将沈行昭给的黄符放在床头,洗了个漫长的热水澡,却怎么也洗不掉那种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毛骨悚然感。
镜子被水汽模糊,她伸手擦去雾气,差点尖叫出声——镜中除了她的倒影,还有一个模糊的女人面孔,正贴在她肩膀后方,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乔愉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物。再看向镜子,那面孔也消失了。
“幻觉,一定是幻觉...“她喃喃自语,却知道那不是真的。乔愉躺下一阵疲惫袭来。昨晚的惊吓加上彻夜未眠,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不知不觉中,她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意识在粘稠的黑暗中沉浮、下坠,穿过一层又一层冰冷粘腻的帷幕,仿佛跌入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光影骤然转换。
乔愉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庭院里。脚下是光滑的青石板,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丛嫩绿的草芽。眼前,一架繁茂得惊人的紫藤花,如同倾泻而下的紫色瀑布,覆盖了整个花架。浓密的叶子和累累的花串滤过阳光,在地面上投下细碎跳跃的金斑。
花架下,石桌旁,坐着一个纤细的少女背影。她穿着素净的月白色斜襟上衣,深蓝色的百褶裙垂到脚踝,露出一双小巧的黑色布鞋。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条粗辫子,柔顺地垂在背后。
少女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什么,侧脸线条柔和,带着一种旧时光特有的沉静。石桌对面,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趴在桌沿,穿着同样料子的短褂,剃着短短的头发,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他胖乎乎的小手托着腮帮子,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女手中的书页。
“姐,”小男孩的声音清脆稚嫩,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打破了庭院里的宁静,“再念一遍!那个‘少年强则国强’!像昨天那样,有劲儿点!”
少女闻声抬起头,侧过脸对着小男孩。乔愉的心猛地一缩——那张脸,正是余清露!但此刻的她,眉宇间没有半分乔愉在余宅感受过的阴鸷与怨毒,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纯净和温柔。阳光照亮她年轻饱满的脸颊,眼眸清澈,如同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嘴角噙着一抹浅淡却真实的笑意。
“好,再念一遍给你听。”余清露的声音也轻快明朗,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她清了清嗓子,挺直了纤细的腰背,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朗声念道:“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蓬勃的朝气和对未来毫不掩饰的向往。
夏风拂过,紫藤花串轻轻摇曳,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充满希望的诵读伴奏。小男孩听得入了迷,小拳头无意识地握紧,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乔愉站在光影的边缘,像一个突兀的闯入者,被这过于美好、过于温暖的景象灼得眼眶发酸。这就是余清露曾经拥有的吗?阳光,花香,血脉相连的温情,还有那足以点亮整个时代的理想之火?……画面毫无预兆地碎裂,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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