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辛和钰如愿以偿和凌初共宿一室。
虽然凌初依旧如以前那样,只是守在他床旁。
时辰尚早,屋里还亮着灯。凌初搬了张绣凳坐着,时不时看一眼假寐的辛和钰。
辛和钰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她的经验,今晚一定会发烧,所以提前准备好了冷水和冰块。
没想到都这会儿了他还一切平稳。
凌初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探向自己的脑门,“真的不烫,头还疼吗?”
“不太疼了。”辛和钰假装虚弱,“就是身子沉得很,还犯冷。”
说着,他往床内挪了挪。刚想骗凌初说有个人偎着就好,就见她腾地站起来。
“冷?那就是快烧了,我给你倒两杯热茶,你喝了赶紧把汗发出来就好。”
辛和钰无奈拉住她,“也、也没那么冷,可能还要一会儿才能发汗吧。”
凌初歪过脑袋,眯起眼盯着他审视半晌。
“忽悠我?”
“啧,哪里话?”辛和钰脸不红心不跳,“就是想让你多陪陪为夫。这夜也深了,你累了一天,还坐着干嘛?来我边上躺着?”
被他这么一说,凌初终于注意到他空出来的床榻。哭笑不得,两手往腰上一叉,“辛亦载,你今天才差点丢了命的。”
辛和钰煞有其事地感慨,“就因为世事无常,也不知哪时就没命了。要是还没享受过温香软玉岂不可惜?”
凌初气笑,要不是他头上有伤,都恨不得抄起枕头闷他脸上!
这厢,小两口笑闹未休,另一边,客卧里的陈杏望却沉默地站在窗前。
哪怕入夜了,白日积攒的暑气却未能全散。天边云层有些厚,明月犹如浪中沉浮,一轮月虹昭示明日又是个毒辣的烈日天。
仰头太久,陈杏望僵硬地低下头,颈间的酸涩直冲眼眶。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眼望回二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她就不该妥协的。若那时不跟着康堰,如今也不会后悔了……
翌日一大早,丫鬟来给陈杏望送早膳。她恭敬屈膝道:“大人和娘子在屋里用膳,也不敢劳烦陈大夫去膳厅,您看看这些合不合口味?若不爱吃,奴婢再去给您买些来?”
凌初虽是辛和钰的外室,本能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朴素惯了,早膳也就清粥小菜。
可她对陈杏望重视,唯恐怠慢了自家大人的救命恩人,所以特地让人去黎城几家出名的铺子,把好吃的全都买来。
陈杏望看着这一桌美食,却没什么好惊讶的。
康堰好奢成性,衣食住行无不比肩富贵人家,她跟着过了几年骄奢日子,都忘了寻常人家该是什么样了。
丫鬟本有心为凌初邀功,见陈杏望不领情,特此又说了两句。陈杏望反应过来,对凌初多了几分好感。
“娘子有心了,我还从来没吃过如此丰盛的饭食。”
跟着康堰吃软饭是一回事,她自己作为大夫被人招待,怎能相提并论?
吃过饭,陈杏望去为辛和钰复诊。凌初又是亲自倒茶又是给她搬凳子,“陈大夫昨晚睡得可好?您可真厉害,夜里大人都没有发烧呢!”
陈杏望欲言又止,安静地为辛和钰检查一番,施针开药。凌初见她兴致不高,暗自想了想,待陈杏望忙完以后请她单独说话。
“等大人伤情稳定了,就立刻给你的医馆选址,陈大夫有没有什么要求?掌柜的、打杂的要几个人?要不要招几个医师?我怕你一个人能忙不过来。就是不知道你们火派的大夫肯不肯与别人共事?”
陈杏望看着凌初,觉得她真是伶俐又漂亮。
“凌娘子,我能不能问下,你和大人是怎么看出我会医术的。”
凌初正满心想着开医馆的事,乍一被问到这个还有些发愣,“那是因为……我从康堰的病人那打听到,康堰治病时从没有旁人目睹。你也说过,康堰不让别人近身,所以那时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你。”
陈杏望苦笑,“是,他弄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名堂出来,就是不敢让别人知道,给人诊脉施针的人是我。他写的每一张药方,都是经我口述的。胆小鬼,怕别人看出字迹不同,他都不敢让我来动笔。可他又胆大得很,凌娘子,若你靠着大人过活,没了他你就是过街老鼠,你会待他如何?”
凌初想也不想就回答:“自然是当菩萨一样供着,他说东我不敢说西。”
“是啊,就该如此才对。”陈杏望撇撇嘴,“可康堰不是,他不用供着我、不用迁就我,甚至连对个好脸色都不用给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凌初答:“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陈杏望摇头,泪珠子颤巍巍地落下。
“不是,都用不着这些,他敢拿捏我,就因为我是个女子啊。”
二十多前,崔州有一户很出名的杏林世家,把世人避之不及的热毒之药运用得炉火纯青。上一辈虽分了房,但大家都是做医药的,同气连枝,一荣俱荣。
其中最出息的那一房,夫妻和睦却子女缘薄,好在当家人明事理,陈杏望还在娘胎里时,哪怕已经被断出是女儿,仍被冠以如此响亮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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