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侯府,晨昏定省是铁律,稍有迟误便是“不孝”“失礼”的大帽子扣下来。
轻则罚跪,重则禁足。
她习惯了那种如履薄冰的日子。
岸芷见她脸色微变,立刻明白过来,忙宽慰道:“小姐莫急,咱们府里没这规矩的!”
她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老爷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在外面跑商,大少爷也是,时常天不亮就去书院了。府里最不喜这些虚礼,早就免了晨昏定省的规矩。就是老爷和大少爷在家时,也是不必特意去请安的。”
一旁的汀兰也点头补充:“是呀小姐,您且放宽心。今儿一早,老爷和大少爷出门前还特意嘱咐奴婢们,说您昨日受了惊吓,又刚回家,务必让您睡到自然醒,谁也不许吵着您。
大少爷还特意交代小厨房给您温着燕窝粥呢。”
原来如此。
楚明姝紧绷的肩膀慢慢松懈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刻意的晨省,只有家人细心的叮嘱和关怀。
她想起父亲杨庆霄那看似不靠谱却莫名让人安心的样子,又想起昭平侯那张永远端着架子实则色厉内荏的脸。
亲生父亲有点厉害,能当皇商,又有点不靠谱,常年不着家。
但…和那个无能又死要面子,只会用规矩压人的昭平侯,真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看着镜中眉眼舒展的自己,轻轻抚平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对岸芷道:“替我回禀父亲,明姝知道了,午时一定过去。”
阳光正好,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新的一天,在新的家里,开始了。
晨光熹微。
楚明姝已收拾齐整,岸芷为她理好最后一缕鬓发,汀兰则捧来一件杏色外衫。
主仆三人出了院门,脚步轻快,径直朝三清园走去。
三清园里花木扶疏,空气里浮动着泥土与草木特有的湿润气息。
她们沿着鹅卵石小径转过一丛开得正盛的月季,便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花圃边缘,半夏正蹲着,全神贯注。
她面前是一株新移栽的牡丹幼苗,叶片带着初生的嫩绿。
一个经验老到的花匠在一旁指点着。
半夏小心翼翼地将幼苗根部埋入松软湿润的泥土中,一手扶着茎秆,一手轻轻按压着周围的土。她神情专注,脸颊上蹭了几道褐色的泥印子也浑然不觉。
楚明姝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出声打扰。
她只是静静看着。
前世,广陵王那支夺命的箭矢破空而来,半夏这傻丫头,就是这般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用单薄的身体挡在她身前。
一切,恍同昨日。
楚明姝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了一下。
带来微微的刺痛,却也带来更清晰的决心。
今生,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半夏值得属于她自己的路,属于她自己的光芒,而非只做她楚明姝的影子。
“半夏。”楚明姝终于出声,声音温和。
半夏闻声猛地抬头,看清来人,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
连忙放下手中的小铲子,站起身,下意识想拍掉手上的泥土行礼:“小姐!您怎么来了?”
“快别弄了。”楚明姝快步上前,虚扶了她一把,制止了她行礼的动作。
目光扫过那株新栽的牡丹苗,语气带着真心的赞许,“这活儿看着精细,你做得倒是有模有样。”
半夏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手指下意识在衣襟上蹭了蹭泥:“王师傅教得好。他说这姚黄名贵,移栽时根须不能伤,土要压实又不能太紧,透水透气都得刚刚好。里头学问大着呢。”
她谈起花来,眼睛亮亮的。
“喜欢就好。”楚明姝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那份决心更加坚定。
“往后园子里的事,多上心学着。既要学种花养草的手艺,也要学着管人理事。若遇到什么难处,只管来寻我,或请教府里的管事嬷嬷,别总一个人闷头扛着。”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我信你能独当一面。”
这话里的分量和期许,半夏听懂了。
她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涌起更亮的光彩,用力点头:“嗯!奴婢一定用心学,不让小姐失望!”
楚明姝看着她充满干劲的样子,心头微松,又温声叮嘱:“也别光顾着学,记得按时用午膳。身子骨是本钱。”
“是,奴婢记下了!”半夏脆生生应道。
楚明姝又略站了片刻,这才带着岸芷和汀兰转身离开三清园,往正院而去。
正院厅堂开阔敞亮,黄花梨木的八仙桌上已布好了碗筷。
楚明姝踏入厅门时,父亲杨庆霄和大哥穆锦都已坐在桌旁等候。
杨庆霄正端着茶盏,似乎在跟穆锦说着什么,穆锦则微微侧头听着,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
楚明姝下意识地放缓脚步,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屈膝,便要行一个标准的万福礼:“父亲,大哥。”
膝盖还未弯下多少,杨庆霄已放下茶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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