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门外的撞击声和叫嚣愈加疯狂,如同巨浪拍岸。
“大哥……”穆明姝下意识上前一步,手指绞紧了手帕,“我同你一起去。”
她实在不放心。
“不必。”穆锦微微侧身,“外面情况不明,乱哄哄的,你一个姑娘家不宜露面。你且安心在此,陪着父亲说说话。”
他的目光在穆明姝被茶渍染湿的裙角上又掠过一眼,带着关切,随即转向主位上的父亲,“父亲,儿子去去就回。您歇着。”
杨庆霄深深看了长子一眼,沉声道:“小心应对。”
穆锦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沉稳地抬手,扣紧了腰间玉带的环扣,动作一丝不苟,那玉带扣拢的轻微“咔哒”声,竟显出一种从容不迫。
穆明姝望着大哥离去的背影,她的心,如同被那合拢的门猛地夹了一下,高高悬起。
“小姐莫要忧心。”穆福走到穆明姝身侧,压低了声音劝慰,“大少爷做事向来周全稳妥。别说一个浏阳郡主,就是外面那个主儿真的醒了闹腾,大少爷也定有法子把他‘请’出去。这事儿,咱穆府还兜得住。”
最后小声嘀咕,“……真不行就赶紧把人交出去!省心!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穆福的目光,朝着后院偏房的方向扫了一眼。
穆明姝沉默地站着,掌心死死握着那方湿了又被攥紧的手帕。
穆管家的目光在穆明姝微微发白的侧脸上打了个转,精明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恳切:“小姐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随老奴去后面瞧瞧?眼见为实,也好安心。”
“谁说我放心不下他!”穆明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我是怕!怕他真死在我们府上,到时候那位疯郡主还不得把整个穆府掀了!父亲和大哥又要如何自处?平白惹来泼天麻烦!”
杨庆霄端坐上首,闻言眉头微蹙,沉声道:“明姝若是不愿,不必勉强。此事自有为父和你大哥担着。”
他心疼女儿,不愿她因一个外人受委屈,尤其是一个曾对她态度恶劣的外人。
“老爷,话不能这么说啊!”穆福急了,上前一步,“广陵王那身子骨……昨夜烧了一整宿,柳大夫用尽了法子,人硬是没睁过眼!汤药灌下去,汗都发不出来!那亡藤的毒火,怕是真烧到心窍里去了!再这么下去,怕是真的凶多吉少!”
他看向穆明姝,眼神带着恳求和怂恿:“小姐,老奴说句僭越的话。您去瞧瞧,哪怕骂他两句,打他两下!这人啊,有时候就得靠点外头来的刺激,说不定您一骂,他一急,那口气就倒腾上来了呢?
他一醒,咱们立刻把他送走!这烫手山芋不就甩出去了?总比真让他死在这儿,惹得浏阳郡主发疯强吧?您想想那位郡主的脾气……”
穆福的话像一根根针,精准地扎在穆明姝紧绷的神经上。
若凌昭弘真死在穆府……那后果,她不敢深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抬眼看向杨庆霄:“父亲,女儿就去看看。只看一眼。”
杨庆霄看着女儿,沉默片刻,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罢了,为父同你一起去。”
他不放心女儿独自面对那个场景,更不放心穆福那老家伙出的馊主意。
……
后院那间特意辟出的僻静偏房,门一推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便扑面而来。
苦涩的药味混杂着一种带着铁锈甜腥的血气,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屋内光线昏暗,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勉强照亮床榻。
凌昭弘就躺在那张床上。身上盖着锦被,只露出头和肩膀。
仅仅一夜,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
双颊泛着高烧带来的潮红,嘴唇干裂发紫。
他双目紧闭,眼窝深陷,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穆明姝的脚步在门口顿住,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那股血腥味钻进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这血腥味……”她蹙紧眉头,低声问。
穆福立刻解释:“回小姐,是排毒。亡藤之毒霸道,已扩散至四肢百骸。柳大夫用了金针渡穴之法,辅以药浴,强行将部分毒素逼至末梢,再放血导出。”
他走到床边,动作麻利地掀开被子一角,露出凌昭弘搁在床边的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此刻却无力地摊开着,掌心向上。
穆明姝清晰地看到,十根手指的指尖,都残留着明显的青黑色针孔痕迹,有些地方还凝结着暗红的血痂。
穆福从随身携带的针囊里抽出一根金针,动作快而稳,毫不犹豫地朝着凌昭弘一根手指的指尖狠狠扎下!
“呃……”昏迷中的凌昭弘似乎感受到剧痛,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身体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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