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姝心头猛地一跳,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
“爹?”她走近几步,声音带着微哑,还有一丝紧张,“您……您怎么在这儿?”她目光飞快地在空荡荡的练武场上扫了一圈,强自镇定地问,“邓师父呢?今日还没来吗?”
杨庆霄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显得格外沉静,甚至有些严肃。
那双平日里总是透着精明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像鹰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穆明姝,目光最终定格在她脸上。
“邓师父?”杨庆霄开口,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今日不必来了。”
穆明姝心口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不必来了?为什么?”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杨庆霄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向前踱了两步,离女儿更近了些。
“明姝,”杨庆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敲在穆明姝紧绷的神经上,“你照过镜子没有?”
他微微抬手指了指她的脸,“看看你自己这张脸,看看你的唇色。”
穆明姝一怔,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颊。
触手冰凉。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最近每每晨起梳妆,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总是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嘴唇更是常常没什么颜色。
“再看看你这双手。”杨庆霄的目光又转向她因为长期握兵器拉弓弦而磨出薄茧的指尖,那指尖此刻也泛着不健康的青白,“习武强身?呵,”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痛心。
“你是在耗命!过度练武,强行压榨你那点本就不足的气血,换来的不是强健,是外强中干!是易疲,是神衰,是根基动摇!你当爹是瞎子,看不出来你走路脚步都发飘?看不出来你坐下不到一刻就靠着椅背喘气?”
一连串的质问,句句如刀。
穆明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是因为羞愧,而是被父亲那双眼睛看得无所遁形。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嘴唇嗫嚅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父亲说的……都是真的。
她早就感到体力不支,每次练完武,手脚都像灌了铅,胸口闷得发慌,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狠劲硬撑着。
杨庆霄看着她这副心虚又倔强的模样,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他问,声音放低了些,“怕谁?广陵王凌昭弘?还是那个敢半夜翻你院墙的楚明钰?”
“爹!”穆明姝猛地抬头。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
“别跟爹打马虎眼。”杨庆霄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你把自己逼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就是因为怕?怕凌昭弘那煞星哪天不讲道理直接来抢人,怕楚明钰那混账再翻墙进来对你图谋不轨!你以为你多练两下花拳绣腿,真能挡住他们?笑话!”
杨庆霄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爹我,从小打熬筋骨,练过正经的拳脚功夫,虽不敢说顶尖,等闲三五个壮汉也近不得身!可结果呢?”
他盯着女儿骤然缩紧的瞳孔,“对上凌昭弘,我连他三招都接不住!他那是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本事!你一个半路出家的闺阁小姐,临时抱佛脚,把自己练成个痨病鬼的模样,就妄想着能在他手下有反抗之力?阿姝,你是在做梦!还是在找死?!”
这些话,像一盆盆冷水,兜头盖脸地浇在穆明姝头上,浇得她浑身冰冷。
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肯让眼眶里打转的酸涩掉下来。
“怕,就躲着点!怕,就来找爹!”杨庆霄看着女儿强忍泪意的模样,语气终究还是缓了下来,带上了一丝属于父亲的无奈。
“爹说过多少次了?爹能护着你!你祖父杨太傅,还在朝堂上站着!他凌昭弘再是亲王,再是战功赫赫,想动我杨家的女儿,也得掂量掂量!他不敢明着撕破脸硬来!”
穆明姝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没反驳,也没点头。
祖父的名头?父亲的承诺?在绝对的力量和肆无忌惮的野心面前,真的能成为坚不可摧的屏障吗?
她不信。她一点都不敢信。
杨庆霄是何等精明的人?女儿这点细微的情绪变化,他岂会看不出来?
心中一阵抽痛,随即又涌上一股难言的焦躁。
这孩子,死心眼!
“明姝,”他上前一步,“抬起头,看着爹。”
穆明姝身体一僵,缓缓抬起眼。
杨庆霄直视着她眼中那抹化不开的恐惧,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怕他们,爹知道。但你想过没有?跟凌昭弘这种人,拼什么?拼你爹我这把老骨头的拳头?还是拼你那点练得都快油尽灯枯的花架子?”
他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清醒,“蠢!那是拿鸡蛋碰石头,粉身碎骨的是我们自己!毫无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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