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姝脸上浮起一丝愧疚,轻声道:“是我不对。那时候,身不由己。”
想起自己顶着“昭平侯府千金”的身份,为了保住产业,不得不放弃心爱的画艺,疏远了师父和好友,心里就一阵发涩。
好在,那都是过去了。
如今误会解开,这份失而复得的友情,她倍加珍惜。
“师父……她还好吗?还在生我的气吗?”
徐澜曦拍拍她的手:“师父那性子你还不清楚?刀子嘴豆腐心!她气归气,可心里最惦记的还是你。听说你愿意回去看她,高兴得一大早就起来亲自收拾画室了!”
穆明姝心里一暖,眼眶有些发热。
马车沿着一条小溪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在一处依山傍水的清幽之地停了下来。
眼前豁然开朗,几丛茂密的翠竹掩映下,露出一座雅致的院落。
白墙黛瓦,竹篱环绕,院门上挂着一块朴素的木匾,上书四个飘逸洒脱的字——听竹小筑。
溪水潺潺,鸟鸣啾啾,微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里远离尘嚣,仿佛连时间都流淌得慢了下来。
“到了!”徐澜曦率先跳下马车,深吸一口气,“还是这儿舒服!”
穆明姝也下了车,看着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心头百感交集。
岸芷和汀兰忙着搬带过来的礼物,随行的侍卫则训练有素地在附近散开警戒。
穆明姝的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
约莫十岁那年,昭平侯大概是为了在京城贵妇圈里挣点脸面,又或者觉得女孩子学点风雅的东西能抬高身价。
总之,一纸荐书,把她塞进了虞蓁先生收徒的遴选里。
那时的虞先生,已是名满京城的女画师,多少人想拜入她门下而不得。
没想到,她竟真的被选中了。
跟着先生学画的那些年,是她为数不多真正快乐而踏实的日子。
先生严厉,要求极高,一幅画不满意,能让她重画十遍。
可先生身上那股子清冷孤傲的劲儿,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
尤其是对比侯夫人苏氏那总是哀哀戚戚的软弱模样,先生简直就是她心中理想的母亲形象——强大,独立,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而活。
可两年前,一切都变了。
侯府落魄,庞大的侯府产业开始走下坡路,留下一个摇摇欲坠的烂摊子。
她这个假千金被推到台前,焦头烂额。
一边是要求投入全部心神的画艺课程,一边是铺子里等着救命的账本,她分身乏术,心力交瘁。
记得自己鼓起勇气,红着眼圈站在先生面前,艰难地说明难处。
心里像被油煎一样,一边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师承,一边是她必须扛起的责任。
多希望先生能说一句“留下”,或者给她指一条两全的路。
可先生只是静静地听完,脸上没什么波澜,她放下手中的笔,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路,你自己选。”
那平淡的语气,比任何责骂都让她难受。
她知道自己让先生失望了。
最终,她只能含着泪,选择了退出师门,一头扎进了尔虞我诈的商海。
时隔两年,再次站在这扇的竹篱门外,穆明姝只觉得脚步有千斤重。
院墙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先生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半途而废的俗人?会不会……根本不愿见她?
“喂!发什么呆呢?”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拍在她肩膀上,把穆明姝吓了一跳。
转头,是好友徐澜曦笑盈盈的脸,“到门口了还磨蹭,怕师父吃了你不成?快走快走!”
穆明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有点干涩:“我是怕先生还生我的气。当年,我……”
“哎呀,都说了师父刀子嘴豆腐心!”徐澜曦不由分说地挽住她的胳膊,半拖半拽地把她往竹篱门里带,“走走走,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何况你这漂亮徒弟!”
推开虚掩的竹门,小院里阳光正好。
几根竹竿搭成的架子上,摊晒着一排排线装书和泛黄的画稿。
一个穿着青灰色道袍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们,微微踮着脚,将最后几本书册小心地铺展开。
那身影,清瘦挺拔。一头乌发用一根简朴的木簪在脑后绾得一丝不苟,露出修长的脖颈。
阳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种迥异于寻常妇人的孤高清冷。
正是虞蓁。
穆明姝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两年不见,先生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遗世独立的模样。
徐澜曦已经欢快地叫开了:“师父!您看我把谁给您带来啦!”
虞蓁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
那张脸,算不上绝色,但眉目疏朗,鼻梁挺直,薄唇习惯性地抿着,透着一股疏离。
眼神很静,目光扫过来时,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记得刚被虞蓁收为徒弟的那年,穆明姝当时还是个好奇宝宝,听说了师父的一些传奇经历,忍不住问道:“师父,当年那件事,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真不怕吗?我后来听人说,您把那狗官砸得头破血流,还把画册印出去,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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