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之人?”穆净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出声,斜眼看着凌昭弘,“啧,王爷,你这脸皮倒是比京城城墙还厚三分。没听见人家丫头刚才怎么撇清的吗?热脸贴冷屁股,有意思?”
若是寻常人,被如此奚落,早已面红耳赤。
凌昭弘却只是目光微闪,非但不恼,反而像是从这连番的针对和质疑中捕捉到了什么。他忽然不再看穆明姝,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穆净尘身上,缓缓开口:
“前辈,从方才至今,您对我与明姝之间关系的关注,似乎远超出了对一个偶然救下的陌生姑娘应有的程度。您愤怒于拉扯,追问旧事,此刻又急于驱赶我离开……”
他微微停顿,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对方层层伪装:“您如此刨根问底,甚至动怒,当真只是因为看不惯男女拉扯这等小事?还是说……您其实,是在以长辈的身份,关心明姝?因关心则乱,故而见不得她与可能带来麻烦的皇室子弟有所牵扯?”
此话一出,小包间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穆明姝猛地抬起头,愕然地看向凌昭弘,又下意识地转向穆净尘。
穆净尘脸上的嘲弄和怒气瞬间凝固了。
他像是被一箭突然射中了靶心,魁梧的身躯僵了一下,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慌乱,旋即被掩盖下去。
并没有立刻否认。
小包间内,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
凌昭弘那石破天惊的猜测,如同投入静潭的巨石,激起千层浪,却又在穆明姝茫然的目光中沉寂下去。
凌昭弘目光如炬,是问出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前辈,恕本王冒昧再问一句,现如今的竹莲帮帮主,名帖之上,印信之下,行走江湖令人称一声‘帮主’的,可还是穆净尘老前辈?”
他不待对方回答,语速加快,显然早已深思熟虑:“江湖皆知,三年前,穆老帮主猝然离世,帮主之位传于其子侄辈。但据本王所知,穆甜夫人,”
刻意加重了这个名字,目光紧紧锁住对方每一丝细微反应,“身为穆老帮主亲女,自幼习武,天赋极高,一身武功尽得真传,论实力、论威望,她才是最有资格接任帮主之人!”
穆明姝的心猛地一跳,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一个模糊却惊人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让她浑身发冷又发热。
凌昭弘继续抽丝剥茧:“然而,穆甜夫人失踪十六年,其夫杨庆霄,身为皇商,陛下心腹,能动用之人力物力远超常人想象,却至今寻不到妻女半点确切踪迹。这绝非寻常!除非,有一个势力足够庞大脉络足够深远,且心甘情愿倾尽全力为其遮掩行踪的江湖组织在暗中运作。”
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纵观江南,乃至整个江湖,能有此能量且与穆甜夫人渊源如此之深的,除了竹莲帮,本王想不出第二个!”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一直背对着他们的“络腮胡侠士”,郑重地行了一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恭敬:“故而,本王大胆推测,前辈您,并非穆净尘老帮主。您,就是那位执掌着竹莲帮的现任帮主——穆甜夫人。晚辈凌昭弘,见过穆帮主。”
话音落下,死一般的寂静。
那“络腮胡侠士”的肩膀颤抖了一下。良久,一声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的叹息响起。
“好……好一个广陵王。”声音变了,不再是那刻意压低的粗犷男声,而是清亮了些许,虽仍带着沙哑,却依稀能辨出属于女子的音色。
“洞察入微,心思缜密,不愧是在边关真刀真枪杀出来的王爷,有真本事。”
她缓缓转过身。
在穆明姝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抬手,摸索到耳后颈侧,轻轻一揭。
那张覆着浓密虬髯的人皮面具应手而落,露出一张与穆明姝有着五六分相似却更显成熟的面庞。虽
然眉宇间刻着常年操劳的痕迹,肤色也因药物或风吹日晒略显深暗,但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那挺秀的鼻梁,那紧抿的唇线,无一不在诉说着这是一个曾容色出众且意志极为坚韧的女子。
她随手扯下束发的头巾,如云青丝瀑布般泻下,虽简单挽着,却再无半分男子气象。
“为了行事方便,我不得不如此。”她开口,声音已彻底恢复了女声,带着一丝歉然,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
她的目光,越过凌昭弘,最终,深深地又充满了无尽愧疚地,落在了已经完全呆滞的穆明姝脸上。
那目光复杂得令人心碎,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十六年缺席的痛楚,有近乡情怯的惶恐,更有深不见底的自责。
“姝儿……”她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乎是泣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我是娘亲……是那个糊涂无能,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护不住的蠢娘亲……”
泪水瞬间冲破了伪装后的坚强,汹涌而出,划过她不再年轻却依然美丽的脸庞。
“对不起……姝儿……是娘对不起你……”她哽咽着,一步步走向穆明姝,想伸手触碰,又怕被拒绝般缩回,只是反复地道着歉,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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