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婷姐姐为正妻,是好事。”章梓涵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她是嫡出,身份贵重,又即将为侯爷诞下子嗣。将来,小姑子雯琴小姐说亲,有这样一个出身名门且贤良淑德的长嫂,面子上也好看得多。老夫人想必也是为了雯琴小姐的终身大事考量。”
康雯琴?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楔子,毫无预兆地狠狠敲进了康远瑞混乱的脑海。
章梓涵仿佛没看见他瞬间剧变的脸色,微微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叹息:“若老夫人和侯爷最终决定要贬妾身为妾室,妾身绝无怨言。”
她抬起手,轻轻拢了拢康远瑞为她披上的斗篷,指尖冰凉,“妾身手里那些陪嫁的铺子、田庄,都是身外之物。侯爷需要,妾身随时可以交出来。只是,妾身只愿交给侯爷一人。只交给侯爷您。”
她重复了一遍,字字清晰,“侯爷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只交给侯爷您一人!
这句话,如同惊雷,轰然在康远瑞的脑中炸响。
是了。
母亲所图不是为康家,不是为他康远瑞,甚至也不是为了未出世的所谓康家骨肉!
而是为了康雯琴!
为了那个从小就被母亲捧在手心的亲妹妹!
三年前,母亲以“为太后祈福积福”为名,将年仅十四岁的康雯琴送去了远离京城的太后陵寝旁的道观。
名义上是祈福,实则是避开了京城权贵圈子的初露锋芒,静待时机。
再过不久,三年期满,康雯琴就将功成身退,带着太后和皇家的恩赏荣耀回京。
到时,一个郡主的封号几乎是板上钉钉。而一个即将及笄获封郡主的侯府嫡女,她的婚事,将是何等重要的筹码?
她的嫁妆,又该是何等的丰厚体面,才能匹配郡主的身份,才能让母亲在未来的亲家面前挺直腰杆,甚至为康家攫取更大的利益?
戚氏需要钱!
章梓涵那笔丰厚的陪嫁产业,就是现成的金山!
戚氏还需要一个体面,一个出身名门,能撑起侯府门面的“好嫂嫂”的名声。
这样,康雯琴这位郡主,才有一个足够光彩的娘家背景。
章燕婷,章家真正的嫡长女,章首辅的嫡孙女,正是最完美的人选。
所以,章梓涵这个挡路的庶女,必须让位,必须被踩进泥里!
至于他康远瑞?在母亲眼里,不过是为康雯琴铺路的垫脚石,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
就像小时候一样,他永远是那个可以被随意责罚,被用来衬托康雯琴尊贵的可怜虫!
一股被至亲背叛的狂怒,如同火山熔岩般,从康远瑞的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发。
“梓涵!”他猛地伸出手,不是轻柔的触碰,而是用尽全力,一把抓住了章梓涵的手腕。
章梓涵被他抓得生疼,却咬着唇没有呼痛,只是惊愕地看着他。
“不是为我!不是为了康家!”康远瑞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是为了雯琴,是为了她,我的好母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那个即将带着郡主封号回来的宝贝女儿!为了给她攒一份泼天的嫁妆,为了给她找一个能撑门面的好嫂嫂。我们所有人,都只是她棋盘上的棋子,是给她宝贝女儿铺路的垫脚石!”
“贬妻为妾?交出产业?好一个替康家打算,好一个为门楣着想!全是狗屁,全是算计!她算计你,算计我,算计整个康家!只为她那个女儿!”
他猛地将章梓涵拉近,“梓涵,听着!我康远瑞在此立誓!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永远是我康远瑞堂堂正正的永定侯夫人,谁也休想动你分毫,休想贬你为妾,休想夺走属于你的一切!我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这突如其来的誓言,如同最温暖的阳光,刺破了章梓涵眼中强装的平静和死寂。
积蓄已久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瞬间决堤,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汹涌而出,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无声滑落。
她没有去擦,只是反手紧紧回握住康远瑞那只大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她将脸深深埋进康远瑞剧烈起伏的胸膛,肩膀无声地颤抖着。
“侯爷……”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妾身信您。可是我们俩斗得过老夫人吗?还有婷姐姐,还有章家,我们……”
康远瑞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不是去擦拭她的泪水,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泪痕斑驳的脸,迎上他此刻的眼眸。
“斗?”康远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带着血腥气的弧度,“谁说我们要斗?”
他松开手,转而抚上她泪湿的脸颊,动作竟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声音却压得极低:
“她不是最喜欢算计吗?她不是最擅长借刀杀人,把别人当棋子吗?”
康远瑞的目光越过章梓涵的头顶,死死盯住那棵挂满红果的山棠树,眼神仿佛穿透了枝叶,直刺向荣禧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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